古骜这才发现,原来其上的针脚这么细密,透过这些,云卬对自己的那份心意,却在斯人已去的时候,令古骜第一次有了这样清晰的触感。
古骜觉得手上沉重了起来……
此时他不知不觉蓦地忆起,最后与云卬告别时相送的情形:
他还记得云卬那时正茂风华,笑貌音容间,玉衫翩翩。他们是在一个西风烈烈的傍晚离别的,云卬看着他的神色如泣如诉:
“你别不要……”
“我当不起……”
“……你都要走了,我送你一件东西,你也不要?”
“高谊厚爱,无以为报,还望珍重。”
“你……你……”
云卬站在车辙后,一时间饮泣失声,古骜不是没有听见那哭声,可他没有回头……如今,那个哭着对他表达喜欢他的人,等他再回首的时候,已经不在了。遗憾留给了一个逝去的人,古骜盯着手中的腰带,胸口一时间沉痛无措。
脑中还记得许多许多,那曾经与云卬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忆中的少年时光,曾同云卬、怀歆一道,三人偕行,走过了山云书院中多少美好的年华。
尚能忆起,在一片冰天雪地中,云卬曾轻轻问他:“古兄,怀兄一去,你会想念怀兄吗?”
“想,那自然是要想的。”
云卬凝望着自己,寒风中,目光却似乎带着一丝深情的温度,耳边只余一声叹息:“我若有一天也走了,你也会想我么?”
古骜当时道:“若你走了,我也是一样想你的。”
云卬看着空山漫雪,轻轻地道:“……一样……么。”
一语成谶,莫过于此。
古骜轻轻地抚摸着腰带上凹凸的纹路——这是山云书院所藏古锦所作,那位执掌山云书院数十载的长者走了,而送他这缕腰带的云卬,如今亦就此玉损。
接踵而至的伤怀,令古骜残忍地直面了人生的无常。
古骜伸手,将这缕腰带,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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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出龙山的另一头,梅隽终于哭够了,抬起眼来,看了看立在身前仆役打扮的青年。
刚才这个人轻声问她:“梅小娘子,你怎么哭了?”
梅隽知道这个人,前阵子,他还为自己读了古骜的信。
梅隽从前对此人的印象,十分单薄,只记得他会唱歌;如今增加了一道读信的秘密,倒是令两人亲近起来。
梅隽还记得,这个人是自己十四岁那天夜里出现的。父亲从山后掳了他,他自称是商人之子,行商路过此地,父亲原本准备杀了他,将抢劫财物作为自己的生日贺礼。可青年却对着满山的篝火,道:“大当家的,小的会唱歌,还请大当家让小的给小娘子唱一首歌再死。”
他唱得很好听,后来他也没有死,而是直接被充作了自己的仆役。
梅隽知道,她有时不经意总会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无时无刻不追随着自己。梅隽不以为意,她从小习武,心气高傲,又何曾将一名仆役放在眼中?
虽然是土匪之女,但是少女时的梅隽,又何曾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被一个骑着骏马,披着锦衣的将军接出山寨,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美满生活……
可梦想实现得太顺利,便往往破碎得越彻底。
如今,那个曾穿着锦衣,披着貂裘,骑着骏马与他成亲的男人负了她的诺言。
他曾答应过她们姐弟,让寨子里的人,人人都能吃饱穿暖,他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