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压迫感在无形当中蔓延,索莎娜的心脏砰砰作响,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下一秒汉斯上校的枪顶着自己的头颅。
汉斯上校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并不是生长得多么凶恶,而是骨子里透出来令人胆寒的血腥气息,他视人命为草芥,以玩弄人心为乐,他的双手沾满血腥,甚至整个人都该直接下到地狱里的。
可他突然笑了,十分愉悦的,那张令人恶心的脸全都染上了轻快可亲的笑意:“但我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那一定是无关紧要的事。”
汉斯上校站起身,捧住了索莎娜的手,轻描淡写地行了一个吻手礼:“今晚见。”他说道,然后在索莎娜的微笑中退场。
镜头转移到了索莎娜脸上。
军靴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昭示着汉斯上校的离去,可时间突然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了起来。
索莎娜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地降落了下来,她那双蓝眼睛里的光彩也一点一点地恢复了明亮,她像是静止在了这一帧的画面当中,白皙修长的颈项有一根狰狞的筋肉猛地抽了一下。
她的目光徐徐向下,正如同她嘴角的弧度一般,极致静美,这并不是外貌或者线条的美感,而是一种无形之中的奇妙氛围,如同上帝悄悄为她上了一层无形的柔光,那一双蓝眸之中仿佛蕴藏着万千思绪,慢慢上扬,然后——
她的眼眶,在这一瞬间,像是铺天盖地蔓延开来的血潮,猛地一下就红了!
如玉般皮肤的白、温柔而驯顺的金、极浅却又仿佛极浓的红,可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衬托那一抹无可比拟的蓝!
明明是非常冰冷的颜色,却偏偏带着炙烈的火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里尽情地燃烧!
凯特就这么静静地对着镜头身体一动不动地表演了五分钟,期间只有脸部做了幅度甚小的几个微表情,昆汀也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放任镜头拍了她五分钟,仰长脖子,双手按着脸。
“cut。”昆汀依然用着与之前差不多的平板语气说,他仍然保持着拍摄时的姿势,脸上看不出是不是满意,所有表演区的演员们也只好保持不动,做好重新拍摄的准备。
只见昆汀动了动脖子,发出“咔擦”两声,重重吐出了一口浊气,猛一搓手,喊道:“精彩绝伦!真是他。妈的精彩绝伦!你们两个简直是他。妈的表演教科书了!”
他语速飞快,手势也随之翻转不停:“克里斯,你演成这样我他。妈的一点都不奇怪,反正从试镜开始你一直在刷新我的预期!凯特!”昆汀加重了语气,念到了凯特的名字,“我他。妈的之前有多后悔选了你!现在他。妈的就有多想给你加戏!”
他赶忙指挥助理把他的笔记本拿了过来,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指挥道:“所有人休息三十分钟,三十分钟之后我他。妈的要拍新剧本!”
阿尔弗雷德亲自将保暖的羽绒服披在了凯特身上,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用有些发闷的声音道:“干得漂亮!”
刚刚拍摄时有一瞬间,阿尔弗雷德几乎快要冲上去将凯特拥入怀中,告诉她可以无所顾忌地放声哭泣——之前她身上萦绕的冰冷尖锐之下,是满目苍夷的破碎哀伤,仿佛有一朵绝望与痛苦之中生长出的血色玫瑰,怒放在镜头之中。
被挤到一旁的艾米丽灵光一闪,捂着嘴巴小声低呼道:“你终于舍得出手了?!”
收获阿尔弗雷德的不满以及凯特的茫然,艾米丽连忙做了一个拉上拉链的动作:“别介意,我什么都没说。”
自动往旁边移动了两步,艾米丽认为自己还是安静地当好一枚电灯泡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连我这个外行人也觉得你的表演天翻地覆了。”阿尔弗雷德说道。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这一组镜头里凯特赋予了索莎娜这个有些苍白的角色无与伦比的魅力,甚至在汉斯上校面前丝毫不落下风,两个教科书级别的表演碰撞出无比激烈的火花,让这场本应极为平淡甚至有些无趣的戏份变得波涛暗涌、引人入胜。
凯特做了个深呼吸,开了个玩笑:“你这个百老汇的剧院经理都不算内行人,那谁才是内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