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也知晓这些人这段时日过的艰难,是以开头李老三与长福插科打诨他都没有开口,这会儿他却冷了脸,“上马!”
所有人立时回过神,分别过去骑了马,一路往西北而去。
中间昼夜兼程,不敢有片刻歇息,经历刺杀无数,好在不仅有沐恩伯府沿途打点,这几年屈家,朱家王家还有李廷恩下头,明里暗里的产业也已经组成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只要出了京城,赵安便似鱼入大海,有的是办法腾挪转身。因而即便方雀在确定裴炎卿的安危后,很快判断出中计,调派出精兵强将围追堵截,依旧被斥候经验丰富的赵安一一躲了过去。
一行人风餐露宿,沿途换马,只用十日就赶到了西北的大都督府。
“赵叔辛苦了。”李廷恩听得从安回报,说赵安亲自从京都回来,立时就明白必然是出了大事,当即披衣起身出来。
赵安摇了摇头,面色沉重的将京都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少爷,瑞安大长公主病重,这又过了时日,只怕已经……世子的意思,一旦瑞安大长公主去世,单凭病弱已久的皇上只怕压不住朝局,咱们为了出京,又让上官睿与裴炎卿撕破了脸。”
他没有再说后面的话,实则也不用再说。以李廷恩的才智,当然立时就能想明白,京都各处只怕此时已蠢蠢欲动,然而不管局势有什么样的变化,平衡被打破后,得胜的一方先要对付的,都是西北。
对付了西北,可以杀鸡儆猴,更可以用富庶起来的西北充实金库。没有银子,争什么天下!
骤然得知瑞安大长公主病重的消息,让李廷恩面沉似水,他思量了一番西北近几年的准备,若同时成为出头鸟对上藩王与朝政还有裴炎卿的胜负之数,心里略微有了底。然而一个念头飞快闪过,转瞬之间他就变得面如金纸,身子晃了两晃,幸而倚住后头的桌案,才勉强没有跌到地上。
“少爷!”赵安大惊失色,他还没见过李廷恩如此慌乱的模样,照理来说,一个瑞安大长公主,还不至如此。
李廷恩被这一声喊叫回了身,他就势攥紧赵安的手腕,眼中全是森森寒意,“来人。”
从安很快从外面进来,见到李廷恩的模样也唬了一跳,“大都督……”
“让虎狈立即带银甲卫回河南,将李氏族人全数接来西北!”李廷恩一字一句力重千钧。
赵安这时候约略有点明白过来了,急道:“少爷的意思,有人要对河南府下手?”
李廷恩初初有这个怀疑之时,心如擂鼓,一时神魂不稳,然而他毕竟非常人,很快就定了神,沉声道:“瑞安大长公主病重,中间可曾清醒过?”
赵安愣了愣,随即飞快道:“有区封用针,当是醒过。”
“那她就一定会动手!”李廷恩没有再多言,解下腰间的玉牌丢给从安,眼中泛起嗜血凶光,“去告诉虎狈,令银甲卫带上连发火枪,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从安当然只消李廷恩一贯对家人的重视,再说从总管与从平还在河南府,他不敢耽搁,忙跑着去找了虎狈。
看着从安离去的背影,李廷恩心神一松,跌坐在了椅上。心中生出无穷无尽的惶惑与悔恨。
一年前自己便想将家人族人都接到西北安置,只是那时西北情况未定,大都督一位引得天下目光聚集,自己担忧将人接到西北来会引得朝廷声讨之声更甚,也担心会有人趁着局势混乱下手,左右思量,便将事情拖延了下来。直到大都督之位落入手中,厉戎部又不安稳,高家事情频出,吸引了自己大部分心神。
谁能想到,一贯身强体健的瑞安大长公主竟会在此时病重……
自从自己立下平定威国公谋逆的大功,自己便是瑞安大长公主眼中非除去不可的钉子。瑞安大长公主数次动手数次不成,然而后来想杀,却捧出裴炎卿这头依旧不肯老老实实听话的猛虎,瑞安大长公主是迫于无奈,放纵自己在西北做大,以此互相制衡。可自己很清楚,在瑞安大长公主眼中,自己这个做过文官,后为武将之人,比裴炎卿更应该死。倘或不可选择,瑞安大长公主必然费尽心机也要先遏制住自己。
瑞安大长公主杀伐决断,这样一个女人,不会和王太后一样犯下轻敌的过错,一旦出手,便是杀招。然而自己在西北她够不着,杀不了人,就会想要控制,能控制自己的,除了河南府的李家人,她还有什么办法?
李廷恩越想越是后悔不迭,偏在此时,外头又传来下人的回报。
“大都督,四少爷收了封门房送来的信,半夜带了人出去,小人们实在拦不住,三少爷已经追了出去。”
“廷逸!”李廷恩豁然站起,脸上犹如冻了一层霜。
他从不相信什么巧合,正值风声鹤唳之时,一贯知道分寸的李廷逸却半夜带人出了府门,还未曾来告知一声,这实在是逼迫着他产生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