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草堆上的老人缓缓转过身子,其实也不甚老,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只是皮肤脏污不堪,头发胡乱披散下来,长久的折磨使他过早显出了老态龙钟。
沈长卿揉了揉浑浊的眼睛,看着跪行过来的沈苾芃。
“爹!”沈苾芃哭出了声,之前父亲挺拔的身姿此时已经变得佝偻不堪。
沈长卿绝没有想到自己会活着留下这条命,更没想到的是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自己最喜欢的小女儿。一时间,那个铮铮铁骨的诤臣,激动万分。
“芃儿,”沈长卿伸出染着血迹的手指,轻轻抚上了沈苾芃的脸,“芃儿,为父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爹,是芃儿来看您了,是芃儿的错,芃儿无能……”沈苾芃的头深深埋进父亲的怀里,抽噎着,仿佛回到了儿时。丢失了心爱的玩具,也会这样肆无忌惮委屈的哭泣。
栅栏外面的君骞远远观望着,一动不动,沈苾芃压抑着的哭泣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从来不是一个慈悲为怀的男子,但是此刻他的心却被狠狠戳到了痛处。
“爹,究竟发生了什么?啊?!!”沈苾芃不相信圣上怎么可能因为沈长卿的一句话就将他下了大牢,置以重罪。
“芃儿,”沈长卿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自古以来莫须有的事例实在不少了。”
“爹,我们该怎么办?”
“芃儿,记住爹的一句话,不寻仇,不报复,平安便好。”
沈苾芃猛地呆住了,看着父亲明显苍老的容颜,当年那个器宇轩昂,义气方刚的汉子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不寻仇?不报复?难道真的是奸人所害?
“爹!你说啊!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陈阁老……”
“芃儿!!”沈长卿喝止了她的询问,随即苦笑道:“芃儿记着为父刚才的那几句话,找到你的大哥,母亲还有姐姐们,好好过日子。”
“爹……”沈苾芃的指尖深深嵌进掌心,“爹,凭什么我们沈家要被害的这样凄惨?凭什么那些人可以肆无忌惮?凭什么啊?爹!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不甘心……”
“二爷!有人来了!”外面的狱卒带着些许惊慌提醒道。
君骞不得不走进了牢房,将沈苾芃轻轻扶了起来。沈长卿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君骞,似曾相识的面孔,却又那么陌生。
“沈前辈,我是靖安侯府的二爷君骞,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君骞将姨少奶奶几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沈长卿眉头蹙了起来,女儿不是嫁入了侯府做了世子爷的妻子吗?怎么会?
外面催促的更急切了些,沈苾芃知道必须得走了,若是迟了定会连累父亲。她忙将那只随身携带的袋子塞进了父亲的手里。她原来想通过欧阳云阔交给沈长卿,没想到今日还能亲自见一面。
“芃儿?”
“爹,藏起来,路上再看!”袋子里除了一些银两还有世子爷留下的北疆接应之人的地址。
君骞将沈苾芃扶着走出了牢房,昏黄的灯光下,沈长卿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出了夹道,君骞守在外面,沈苾芃在车里面将衣服换了回来。她敲了敲车壁,君骞钻了进去。
沈苾芃将包裹还给了君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