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忍不住了。她不在殿□□边,不能防着奸人有隙可趁。现在,这个奸人就出现了。
弄死一个和尚于武媚娘而言,易如反掌。但弄死和尚之后,是否会引得殿下更为不满?武媚娘抚额,想来想去,还是需一个温和一些的法子。
处理这一事,比之其他,都要谨慎得多。武媚娘万分小心,不能让殿下对她再添不满,不能把事情弄得无从转圜,更不能将殿下彻底推离。
武媚娘叹息一声,去跟皇帝说了,欲召玄奘入宫讲经静心。皇帝忙着发展新恋情,且他颇觉这段恋情似乎有损他与皇后间的情意,奈何情不自禁,身不由己,那一位也是佳人,百般痛苦之下,他选择不负佳人,因此,皇后有事相求,他必是尽力答应以做补偿的。
玄奘是高洁持重之人,皇帝待之亦甚尊重,便道:“莫怠慢了法师,法师入宫之时,先说与我知晓,我需见一见他。”
武媚娘道:“这是自然,哪有入人家门,不见其主的?”
皇帝一笑,甚觉皇后懂事体贴,心动之下,不由握住她手,叹息一般地深切道:“媚娘,我总不负你。”皇帝虽风流,也是有底线的。
武媚娘微笑回视,脉脉深情:“我知陛下,陛下知我。”
皇帝深为动情,感动地走了。
不几日,玄奘奉召入宫,先往甘露殿拜见皇帝,而后于立政殿同皇后讲经。
武媚娘召他来,并不是要听他谈经论道,玄奘也看出来了,说一些西域之行的奇闻,其中夹杂一点佛法,蕴含大道而不失生动。
听了一整日,武媚娘道:“佛法精妙,个中深意,果令人受益匪浅。”
玄奘宣了一声佛号,道:“佛法大道,劝人向善,教化德行,皇后有所得,人之幸也。”并不深入说什么。
武媚娘带着一抹亲善的笑意,缓缓道:“如此精妙之道,奈何不得天下传颂,法师开坛布道数载,获信徒几何?”
武媚娘讲究实利,往日高阳曾言天下人熙来攘往皆为利,利聚则来,利尽而散,彼时她言,除了利还有义。然而有时,这二者是可混为一谈的。玄奘道:“贫僧扬法,非为信徒。”
“信徒不至则法不扬。”没人听,抑或听了不上心,又如何推行?唐初多次废黜佛寺,佛教本就艰难。
玄奘望向武媚娘,武媚娘笑道:“不依国主,则法事难立。”玄奘不图私利,但他要的利,比私利更难达成,他要弘扬佛法,将自己从天竺带回的佛经宣扬开来。
话摊开了说,便是两便。玄奘法师,从不是一个单纯的僧人,从他西行归来,频繁出入禁宫,他便不能超然物外。
武媚娘敏锐感觉到佛门是她可利用的。与玄奘交谈数日,二人达成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一致。武媚娘说动皇帝亲为大雁塔撰写碑文,不久,玄奘便往玉华寺再行译经,辩机为弟子,自然要同去侍奉师傅。
辩机终于走了,估摸着三两年间是回不来的。武媚娘总算松了一口气。默默地希望他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辩机走了,高阳少了一个可以谈诗论画的知己。武媚娘自玄奘下手,做得隐蔽,高阳还不知是她动的手脚。辩机走前一日,特来与长公主辞别,高阳无奈道:“饯行是来不及了,待你归来,我为你洗尘。”
辩机笑着道:“何必拘泥形式,殿下好意,小僧记在心里。”
高阳还将他们一起鉴过的一幅画赠给了他。那幅画价值千金,本也是高阳喜爱之物,她拿来酬知己了。
武媚娘知晓以后,又是一阵气闷,简直想把高阳的珍藏全部都搬走藏起来!
天降大雪,武媚娘教太子念书,太子颖慧,学得极快。
“皇后,荣国夫人与韩国夫人拜见。”有婢子禀道。
武媚娘笑意微顿,随即颔首:“请进来。”婢子领命而去。
武媚娘低头与太子笑语:“五郎且去玩吧。”太子仰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面上有一双浅浅的笑涡,得了母亲放行的话,蹦蹦跳跳地便走了。
荣国夫人与韩国夫人走了进来,见皇后,先行参拜。武媚娘笑道:“母亲与阿姐又与我客气。快来坐吧。”
韩国夫人身边还跟了一个灵秀可爱的小女儿,见了武媚娘,怯怯地唤:“姨母。”
武媚娘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小辫子,温声道:“别在殿中干坐着,去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