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青人继续用着他那种幽灵似的嗓音轻声细语,“你说——一个合格的统治者,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为什么要问我?有什么深意吗?
特纳的第一反应是这个,然后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合适的答案。
“我认为,一个合格的统治者,应该是一位胜利者。”特纳略略思考,最终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哦,胜者为王嘛……”李恩凯咀嚼着这个词汇,慢慢地笑了,“还真是现实的答案呢……”
他慢慢地阖上双眼,似乎是在思索。
特纳也不打扰他,继续坐在沙发上。
“……曾经有三个王者,他们因为一个奇迹而相遇,于是他们在战争之余,相约坐而论道,看看谁的王道更加优渥……”
李恩凯缓缓睁开了眼,眸子中一片如雾的朦胧。
“他们所持有的,分别是唯我之王道、征服之王道、贤明之王道。”
他眼中的朦胧雾气,在盘桓、在酝酿、在发酵、在弥漫、在澎湃、在试图吞没这个世界……
特纳低下了头,错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可怕眼神,但他的脑子乱哄哄的,昏胀难受。
“统治者的道路,究竟该走哪一条?是唯我的独夫?是掠夺的霸主?还是与现实格格不入的献祭了自我的圣洁者?抑或者是如你所言的现实主义常胜者?”
李恩凯似是毫无意义的笑着,那种蕴含着虚无意味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因为那是活人面对虚无时的本能反应。
——因为虚无,是一种对于存在的否定。
不知为何,特纳忽地脱口而出:“那么您呢?您认为王者,或者说统治者,该走哪一条道路呢?”,似是因为大脑被那股虚无所麻痹了吧?竟然不经思考说出了这等言语。
“我嘛……”李恩凯停顿了一下,“应该是调节者吧?”
调……节?特纳有些疑惑,而且他所使用的这个句式,也有些暧【和谐】昧,可以理解为他想要成为统治者吗?
“调节……负责社会资源的分配与再分配的调节……”李恩凯微微侧首,他的目光越过了窗户,眺望远方的彼端。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没有公平的,所以人类才亲手创造出了公平。
有的人健康、有的人残疾;有的人聪明、有的人愚笨;有的人貌美、有的人丑陋;有的人家世好,有的人贫困户……人与人是不同的,是有差异的,再加上人们的欲求,所以这份差异就变成了差别,形成了阶级。
然而,我们是人类,不是野兽。我们不必也不该弱肉强食——如果人类也遵循丛林法则的话,岂不是意味着人类的失败?人类败给了自身的原始兽性?这等同于自我否认!等同于人类否认了自身的文明、智慧与进步!”
虽是轻声细语,如耳畔呢喃,却有着雷音霆落的威力,震耳发聩。
“人之所以为人,在于人拥有智慧。正是因为智慧,人类才有了无限可能,这其中也包括了追求公平的可能。
因为智慧,所以我们追求我们观察世界、总结经验、推论原理、发展技术……而最终利用技术,我们改造世界!
残疾?那就器官再生!愚笨?那就大脑加速!丑陋?那就整容,甚至从基因层面上修改!贫困?那就促进发展社会的生产力,共同致富!缺少什么,就创造什么!”
缺少什么,就创造什么。
如此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器量,被李恩凯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了出来。
所有划出了阶级的标准,在此刻此地,被一个年轻人给一口否决了。
全体人类万年以来的文明史,在此刻此地,被一个年轻人给一口否决了。
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但不知为何,特纳就是笑不出来。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