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倧换了一副平淡的表情,说道:“金大人请起,这几日清国使臣诘难,劳金大人斡旋了。”
金自点连称不敢,说道:“如今钱粮之事已经办妥,上使催问出兵之事,尤以领军将领为重,不知殿下可有人选,臣也好前去回禀。”
李倧知道金自点,或者说那个上国使臣已经有了章程,便说:“东国人少地贫,人才不兴,寡人也不知何人可领兵,金大人可有人选推举?”
金自点道:“若论督师御兵,此乃兵曹之事,而青原君沈器远素来知兵,可担此重任。”
李倧微微一笑,自然明白了金自点的想法,在如今朝鲜沈器远可谓忠明派的领袖,一直主张援助明朝,与清虏决裂,而沈器远是兵曹判书,如果督师出兵,这个位置自然由金自点进补,而且无论出战胜败,清国都想借此机会除掉沈器远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此事寡人还要再行斟酌,你便先退下吧。”李倧厌恶的看了看金自点,摆摆手让其退下。
待金自点退下,屏风之后走出一人,端的是仙风道骨,见到李倧,躬身施礼,李倧起身,说道:“迟川先生,衿川村社的春茶收了吗?”
那迟川先生跪坐在了李倧面前,操起茶具,亲身沏茶,李倧品尝之后,叹息说道:“东国之茶,远不及江南之美啊。”
迟川先生道:“然东国之茶养东国之人,江南之美却不佑朝鲜灵秀。”
李倧微微一笑,不再说话,而是亲自给迟川先生倒了一杯茶。
实际上,这位迟川先生便是原来的朝鲜领议政崔鸣吉,是朝臣之中少有的中立派,当年丙子虏乱,南汉山城之下,便是其力主议和,才让朝鲜避免了灭国之祸,后被沈器远等忠明派诘难,才被迫罢免,退居衿川村社,此次清国派使诘难,李倧不得不把他找来,因为李倧心里清楚,无论亲清还是忠明,都过于极端,只有崔鸣吉是真正站在朝鲜立场上考虑问道。
“金自点的话你也听到了,说是他的谏言,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李倧淡淡说道。
崔鸣吉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封密折递给李倧,恭敬说道:“来景福宫之前,臣去了青原君府上,此乃青原君亲笔密折,殿下圣裁。”
李倧接过密折,浏览一遍,咣当一声,密折落在了案几之上,也无怪他如此失态,因为那密折之上,沈器远泣血请求,由他率军出战海参崴。
“这是何故?”李倧问道。
世人皆知,清国的敌人是明国,虽然海参崴的敌人身份没有在明国那里得到情报证明,但是城堡之中不乏明人,而使用的红夷大炮、鸟铳等火器也是明国所有,自然而然认定为明国之军,沈器远也是知道的,如何主动请战。
崔鸣吉道:“此乃青原君一心为国之举。”
李倧摆摆手,让所有的内侍退去,才让崔鸣吉继续说下去,崔鸣吉道:“青原君为清国不见容,若殿下不允清国使臣所请,更受责问,青原君不忍殿下受辱,这是其一,其二,青原君督师我东国兵马,有其周旋,清国将军必不敢视为奴隶、炮灰。其三,青原君督师出兵,于国大利,消弭党争,稳固朝野啊。”
崔鸣吉说的模糊,李倧却是心中明白,沈器远离开了,忠明派就没了主心骨,党争自然不会那般激烈,而忠明派中的想要政变、叛乱的激进分子更是无人联合,政权更是稳固。
“青原君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新编水军由林庆业督领。”崔鸣吉提醒道。
李倧思索片刻,问:“迟川先生,青原君意欲何为?”
崔鸣吉微微一笑,道:“殿下,此事看破却不能说破,但有一点可以保证,青原君万万不会领兵造反。”
在李倧的记忆里,林庆业不仅是忠明派,还是其中最铁杆最激进的那种,他一直仇视清国,在丙子虏乱之中,更是诛杀清国皇帝皇太极的外甥,如今正在清国麾下效力,率领水军转运粮食,封锁辽西,但是这个过程中,林庆业一直与明国有联系,与登莱水师作战,双方皆发空炮,林庆业自沉战舰十数艘,若非李倧本身就在明清之间左右摇摆,林庆业早就被诛杀了。
林庆业与沈器远本就是好友,二人若统兵在外,不造反,能做什么?
“难道他们要率军投。。。。。。。。。”李倧诧异问道。
崔鸣吉微微一笑,说道:“殿下,这二人若留在朝中,其政策必引清国不满,于我东国不利,至于您说的那个可能性,殿下,这二人领兵乃是前往清国将军麾下效力,出了问题,也怪不得我东国。”
李倧重重点头:“此乃万全之策,迟川先生不愧是我东国大贤。”
崔鸣吉却没有一点喜悦之色,叹息一声,遥指西方,说道:“如今明清两国在辽西血战,胜败未分,我东国夹在这二者中间,犹如在两个鸡蛋上跳舞,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臣实在不忍奸贼背主,空谈误国,才出此下策,若殿下真要恩赏还以青原君为上。”
李倧叹息一声道:“沈器远也是朝鲜柱石,可惜造化弄人,寡人心意已决,迟川先生还朝,再担领议政之职,青原君以右议政身份督师三军。”
崔鸣吉没有忙着谢恩,而是问道:“殿下,还有金自点。”
“哼,便让他接任沈器远的兵曹职位吧。”李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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