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南虹将刚才画卷被毁坏的过程简单地说出,同时环视一下龙虎双侠和谭管家,问道;“二位庄主及谭管家,可否察觉有什么高手异人隐藏在贵庄?”
龙虎双侠及谭管家面面相觑,思索一阵都茫然地摇头。
剑南虹正要开口再说话,龙虎双侠二人的眼睛却同时盯住姜夙愿铜笛下的黑衣蒙面人,火光照耀下看得明白,二人好像从蒙面人身形的轮廓和眼睛上认出了是谁,同时惊嘘一声,不约而同地上前扶起蒙面人,口中喃喃道;“果真是你!”
“不错,是我。”蒙面人站起身来,甩开俩人扶着的手,双目傲视夜空,冷冷道;“既然落入你们手中,没什么话好说。”
龙侠深深叹口气,想解释说什么,但又忍住没说出来,他偏头吩咐谭管家道;“还不快请客人去歇息,看看伤到那点没有?”
谭管家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蒙面人,说声;“请!”蒙面人没有说什么,只是临走的时候,狠狠瞪了剑南虹一眼,目光中充满怨恨之意。
望着蒙面人渐渐消失的背影,龙侠惘然自语道;“十年了,他们终于找上门来了……”略顿片刻,他马上吩咐随行的庄丁抬走地上受伤的人,找人医治救护,并对姜夙愿,剑南虹道;“俩位贤侄随老夫来!”
姜夙愿,剑南虹随龙虎双侠走进‘藏卧居’楼,他们拾梯而上,来到顶层的一间正厅里。
姜夙愿,剑南虹二人游目打量正厅,龙侠将半幅画卷平铺在一张圆桌上,然后一道上前在那儒士画像前,点燃香烛,恭恭敬敬地拜三拜,才站立起身来。
龙侠指着正壁上的儒士画像对姜夙愿,剑南虹俩人道;“这位‘卧竹居士’就是老夫哥俩的授业先师,先师就是为了桌上的那幅画卷才这么早仙逝凡尘……”
姜夙愿,剑南虹二人不由转目看看桌上的半幅画卷,暗想;‘这必是一幅价质珍贵的图画,才使一代老居士付出性命,今夜又引来江湖怪客夜袭龙虎山庄……’二人不由得上前仔细打量半幅画卷,这是一幅横帧画卷,画卷乃真绢丝织物品,红木轴柄,半幅画面上画的是几株枯萎的秃枝,一条冰封的河流,远处是白雪皑皑的远山,一片天寒地冻的旷野寂景跃入眼帘,左边题有四行五言诗句,诗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来。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却是唐代诗人柳宗元的‘江雪’诗。
观此半幅画卷,就可以想象那残缺的另一半画面应该是冰封河冻的江岸边,一叶偏舟,一个孤独的老翁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垂杆独钓。
剑南虹既然号称一代南秀,自然是胸襟锦秀,才学五车,可谓经天纬地,犹善诗词工画,当下运展凤目,反复观察推敲画面,想找出它的价质来,画卷真绢雪白透泽,并不算年罕古朴,作者手笔凝聚大家手法,笔墨痕迹粗犷,大起大落中足可见此画的作画人气魄豪迈,必为骄纵阔雍之辈,画面左下方落款的年月日号却是元朝末年的朝代,红方鉴印却是飞鹰翔龙图案和蒙古文字迹。
龙侠见二人久久凝视画面,忙指着画面解释道;“这幅画全图为‘寒江图’,另一半上画面……”
“另一半上的画面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姜夙愿接过话来补充道。
“不错,”龙侠哈哈大笑道;“俩位公子都是翰羽饱学之士,一眼就能识透庐山全容,今夜也多亏二位公子才能保护这幅画卷,老夫哥俩在这里谢过。”说完,对姜夙愿,剑南虹二人抱拳揖礼。
剑南虹忙抱拳回礼道;“前辈见外了,学生们未能顾全前辈珍品,已经感到深深惭愧。”
“好,好,”龙侠见状,连连称赞道;“公子乃大胸襟人,老夫也就不再多言谢了,今夜来袭敝庄的人决非一般泛泛之辈,却被公子一下子制伏,由此可见公子更非一般人物。”
“俩位前辈,”剑南虹目注桌面上的半幅画卷,沉吟问道;“以学生看,这幅画卷年限已经注明是元朝末年与本朝初期,画卷意境有点临摹北宋画家马一角的‘烟波垂钓图’,只是配以柳宗元的‘江雪’诗,意境更为精妙深远,技法上讲,画图上的枯树秃枝,浓焦墨汁混挥点厾,临摹北宋山水大家李成的‘蟹爪’,硬朗痕迹犹鲜,但从笔劲的劲力火候上看可以断定决不是出自前朝的任何名家之手,实再看不出它的珍贵价质?画上的红方鉴印落款是蒙文和外族标徽图案,可惜学生不懂蒙文,无法鉴定作者是否是外族人?而且为什么以至让来袭者疯狂到不顾性命相拼?”
龙侠也盯注半幅画卷出神,片刻才道;“画上流畅的笔法和娴熟的技艺实再让人难以鉴定作者是否是个外族人?但老夫猜测应该是外族蒙古人,老夫哥俩也曾经用数年的时间反复推敲琢磨,也难窥破其中奥秘,只是这画虽然平常,但却有来历。”
“它的来历渊源在于何处?”剑南虹追问道。
龙侠掀须答道;“它来自北漠蒙古的阿伦多上院。”
姜夙愿闻听后,想想道;“大漠蒙古的阿伦多上院为陲外异邦的佛家重地,曾听我醉翁恩师说过,上院武学精博,但它从不涉足中土。”
“说来话长,”龙侠深深叹口气,才道;“还得从今夜偷袭敝庄的人说起——”
“今夜的不速之客应该与俩位世叔相识?”姜夙愿直言道。
龙侠点头承认道;“当然相识,不然老夫遭她暗算岂能安然无恙,她只是用轻手法暂时制住老夫,而且目的是夺取这幅画卷,老夫说一段往事给你们听——”
龙侠顿顿话锋,继续道;“今夜来袭击敝庄的应该是三个人,伤在剑公子掌下的是掌门师姐菊姐,江湖人称‘铁仙子’,另外俩个分别为‘霹雳锤’,‘花面豹’,他们师姐弟三人乃是当年威震汉阳的杨子江畔蛇山黄鹤楼台的灵蛇真君门下,灵蛇真君与先师‘卧竹居士’是莫逆之交,所以老夫哥俩很早就与他们姐师弟三人往来熟悉,特别是菊姐那时年青漂亮,与我哥俩最要好……”
剑南虹听龙侠呈述往事,暗自一惊,难怪与蒙面人交手时,掌沿触及他胸脯时与我辈截然不同,原来是个女人……
只听姜夙愿插嘴道;“听世叔的语气,那菊姐似乎对您俩人很有情意,为什么不娶她?”
龙侠停住话端,对姜夙愿苦笑一下,然后道;“这一点你倒很像你先师,直率爽快,一针见血,不错,当年菊姐对我哥俩兄弟确实抱有过夙愿,那时我们都年青,三个人常常结伴遨游天下,或是洱海苍山麓下采茶花,或是西子湖畔折海棠,沿途又仗恃年青气盛,专打抱不平,于惊于险里大喜大乐,由此之中,我们彼此之间由慕转爱,由爱生情,可那时我兄弟俩人都同时深深爱上了菊姐,谁也不愿意割爱相让,难已自拔,最后,我兄弟俩人反目成仇,决定以死相搏,谁能活着留下来,谁就娶菊姐,就在我兄弟俩人手脚相残,拼得你死我活几乎体无完肤的时候,菊姐赶到了,她用真诚柔情化解了我兄弟俩人,使我兄弟俩人消除隔阂,合好如初,但她明白,她只能在我们中间挑选一个,不论挑选到谁,都要伤害到另一个,所以她当着我俩人许下愿,此生谁也不嫁,只与我俩人作最好的朋友,从此后她把感情深深埋在心底,她为我俩人逝去了如花似玉的青春年华,黑亮的乌丝凭添了许多白发……”
说到这里,俩位庄主苍目隐隐闪发出光泽,眼眶里饱含泪水,红颜知已的高尚品德不得不感人肺腑。
“多好的红粉佳丽,苦海沧桑孤作伴,人生难得一知已!”姜夙愿感慨道,不知是受龙侠话中的菊姐感动,还是引发自身坎坷不幸的悲凉,他的星目里浮闪起晶莹的泪光,几乎夺眶倾出。
纵观此境,剑南虹也柔肠百转,内心深处对那位深明大义的侠女充满敬意,也明白理解了俩个大男人为什么会在庄园的蔽静处修建一座海棠苑,栽种那么多海棠花,一番深情都化作相思苦,同时又想俩个大男人都是死脑筋,不如再找一个身躯容貌都像菊姐的不就解决问题了吗?但是又想或许世间许多事情都可以代替,唯独感情恐怕代替不了,念头杂乱闪过,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菊姐与俩位前辈情深意长,为什么又会出现今夜的情境?而且菊前辈不但出动了本门弟子,还邀请了其他高手助战,太湖烟水寨的人应该是其一,还有那抢夺半幅画卷的人为其二,他的武功更是高出这些人,学生猜想他们未达到目的可能不会就此罢手,还会有其它动作。”
龙侠一时语塞,面呈尴尬窘态,良久才吞吞吐吐解释道;“十年前,先师与菊姐的先师灵蛇真君不知从什么地方打听到塞外北漠里有一幅藏宝图,于是二人携手结伴同行去塞外盗取,后来俩人不知费了多少心机,才从阿伦多上院盗出了这幅‘寒江图’,可画卷上那有什么藏宝秘密?俩人在燕山长城上研究盘恒了三个月,什么也没推敲出来,俩人就决定返回中原,途中灵蛇真君一直想要这幅图,说让他先带回黄鹤楼参悟透了再告知先师,先师不肯,俩人争执不下,那知灵蛇真君竟为贪欲之念,蒙涂天良,在菜肴里面下了他的独门毒药‘百蛇追魂散’,结果先师中毒,先师于中毒狂怒中与他拼搏,将灵蛇真君毙于掌下,先师忍着毒性返回中原后带着老夫兄弟俩人悄悄的退身江湖回到这里隐居,隐居这里后,先师展尽生平才学,用尽师门各种药水,浸渗洗涤和火烤蒸焗的方式也无法解出画卷的藏宝秘密,事后先师懊悔不及,知道灵蛇真君当时下毒时,意在夺图,而无意要他性命,否则以他灵蛇真君门的奇毒绝药,焉能让他安然回到中原,他不该狂怒中不够冷静,出伤害了多年朋友的性命,先师为此耿耿于怀,五年前怏怏逝世,临终前遗嘱我兄弟俩人,他很对不起灵蛇真君这个朋友,在世为人万不可有半点贪婪之心,日后真君后人必来寻仇,不可硬行抗争,要想办法化解,同时要保护好寒江图,它有没有藏宝是个谜,但是阿伦多上院终究会派遣高手来索回,这幅画卷无论如何不能落入真君门后人之手,否则会给他们带去血光之灾,经这变故后我兄弟俩人就一直再没有见过菊姐,我兄弟俩人空负她深情厚意,日后相见也是仇目相对,唉……白云悠悠,岁月如流,我兄弟俩人从那时候起消失去与世争雄之志,心灰意冷,到而今已经是心静若潭……”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剑南虹听完龙侠的回忆,轻声吟道,继尔又朗声道;“其实俩位前辈不必将此事耿耿在怀,前辈的先师与灵蛇真君本是好朋友,只为一念贪婪之欲,使他们相继身亡,上代的恩怨不应该追加到下一代身上,前辈与菊前辈之间的感情才是纯真玉洁,无价可贵的,既然俩位前辈十年来念念不忘菊前辈,那么又可以想象她这十年来又是如何煎熬的?她之所以违心前来寻仇,也不过是报先师授业之恩,尽江湖门派之责,只要前辈消除她的误会顾虑,晓以大义,就能化干戈为玉帛,如果你们之间真有什么拼搏,那俩位太上前辈在天之灵本就懊悔,只怕更为不安了,而且前辈之间用泪水相思凝聚的感情毁于一旦,岂不太可惜了吗?”
俩位庄主听他一番言词,顿时转忧为喜,龙侠连连点头道;“公子真是性情中人,虽然年青,却通情达理,于情于理无不让人折服。”
剑南虹略略思索片刻,又道;“有一点学生不太明白,真君门也算名门正派,为什么他们要相邀江南的水泊强冠来助拳?还要在贵庄潜伏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