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件事柳渔很清楚,不管陈家人好不好相与,明天她是不能往书斋过去见陈昇的了,她那点手段男人未必瞧得出,女人可不一定,女人在这方面天生要强了男人不知几许,没得撞上去叫人心生了嫌隙,平添波折。
柳渔还不知陈太太已多番动作,连给陈昇相看的人选都流星赶月定了下来,打定了主意翌日去绣铺要另择一条路绕过去,这才安心睡下。
柳渔一夜好眠。
陆承骁这一晚却满心满眼都是她,惦着能早些见到柳渔,终夜未能成眠,第二日清晨,窗纸上才晕开一层薄光,就起床把自己收拾齐整,对付了两口早餐就要往镇北去。
把个陈氏看得委实是心痒,很想看看是怎样一个姑娘把她这儿子迷得这般神魂无住,到底是按捺住了。
八宝倒想跟着,给陆承骁轻飘飘睨了一眼,自觉退回了门槛里。
这一下子,就连终日在内院里呆得多的秦氏和陆霜都觉出了什么,只可惜,从陈氏那里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四月的清晨,晨风拂在面上都透着一股子活泼泼的生机和希望,陆承骁的一颗心也如此,期待着和柳渔全新的开始。
他漫步走着,不觉已过了石桥,到了北山沿上的那一条土路上,想起当日柳渔正是站在这里与那两个孩子打听他的行踪,又想她顶着日头,苦苦站在这里候了他许久,他站得那样近,却始终没有出来见她一见。
兜兜转转,今日轮到他在这里等候她的到来,心里酸胀胀的,又暗藏着一丝无可与人言说的喜悦与期待。才知心悦一人,便是忐忑难安的等待竟也能从心底疯狂滋长出甜意来。
太阳自东方升起,这山野除了鸟叫虫鸣和淙淙水声,渐渐出现往来的行人,是山那头的村民往长丰镇来。
比起粗衣麻布的农家人,陆承骁站在这一处,打眼得叫人哪怕是走过了很远也还频频回望。
随着日头渐高,这样的行人渐多,陆承骁才想起,今日是四月初十,正逢长丰镇集日,再迟一些,这里来来往往不知会有多少人经过,真要在这里等柳渔的话,怕是要给她招一身的碎语闲言。
他略一思忖,到底还是离了这石桥,重回镇北,寻了一个不那么打眼的僻静处候着。
却不知他这一退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陈昇从镇北的另一条小路出来,也上了石桥,就候在陆承骁此前站定的那里,翘首等着柳渔的到来。陆承骁看到时已是迟了,河对岸柳渔的身影已经出现,更不乏邻近几村往长丰镇来赶集的行人。
陆承骁做不出这时候折返回去与陈昇争长短的事来,那只会让柳渔更惹人注目,徒生更多非议,只能紧张看着,只望陈昇能顾忌一二,发现人多眼杂就避开去,不致坏了柳渔声名。
然而这到底成了徒想,陈昇满心等着给柳渔说他娘已经答应过几日去提亲的好消息,一看到柳渔,哪还想旁的,不说避开,甚至一脸激动迎出了几步,引得三五个和柳渔同路的行人把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探看。
柳渔面色一僵,心说这真是怕什么偏就来什么!
被路人打量的目光瞧得不自在,只暗暗看过,庆幸还好没有柳家村的人。
陈昇不知她的窘迫,几步奔了过去,道:“柳姑娘,我娘答应过几日就请媒人上门了。”
几个路人哦豁一声,又全回头向两个年轻人看去,脸上神色耐人寻味。
柳渔神情尴尬,一时不知怎么接陈昇的话,抿唇不语。
陈昇似乎才反应过来,歉意看着柳渔,这次自觉落在了柳渔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步远上了桥。
前边几个路人还不时回望,着实是柳渔那长相实在招人,陈昇常在集贤斋,往镇上走得多的人大多也识得他,这样两个人走在一处,结合陈昇刚才那句话,不引人注目都难。
柳渔面色不好看,倒不全因为那几个路人的侧目,而是怕陈昇家里人也留心起来,届时不免要给人留个轻浮的印象,不怕日后艰难,只怕眼前所谋之事要生了波折。
她放慢脚步,直到与陈昇近至比肩,才低声道:“陈公子,如果你已与家人提了提亲之事,这般来见我,不甚妥当。”
陈昇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只是在这事上并未深想罢了,眼下看柳渔态度,再听她这么一说,也知道自己行事不妥了,歉然道:“是我欠考虑了,你莫恼,我这就走。你……你别担心,我娘已是应了,过几日媒人定会上门的。”
柳渔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陈昇侧目留恋地瞧她一眼,这才道:“那我先走了。”
见柳渔唇角弯出一抹笑,才放心的加快了步子,在石桥中段慢慢与柳渔拉开距离,先行下了石桥离开。
柳渔见他走了,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只有九天了,她是真再出不起岔子,真要再有个什么,届时她就只剩了逃躲这一条路,要不被柳家人找到,只能远走他乡,对她而言一样是危机重重,谈何容易。
她步子放得慢,走下石桥行至镇北时,左右已经只剩她一人了。
陆承骁心喜,正要出去,却见就在自己前方不远的一条巷子里,一个三旬的妇人先他一步走了出来,向着柳渔,叫了一声:“柳姑娘?”
只是一声称呼,声音里带着三分疑问,似乎并不十分确定,却半点不妨叫人听出其中的盛气与自负。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