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亦忍不住泪水如珠,落了满面,仰望苍天咬牙,“天道不公,可怜我萧家满门竟含冤而死,若让我知道那幕后陷害爹娘的凶手,必不饶他!”
映玉横了袖子一擦眼泪,深深恨道:“是!一定不能饶,要十倍、百倍、千倍还回去!喝他血吃他肉也不能解恨、为我萧家几百口人报仇!”锦月胸口激荡着深深的仇恨,双拳止不住握得咯咯作响。若不是这凶手陷害,萧家又岂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光萧家,连外外祖父的富商陈氏一族也被株连,所有的幸福与美好,在这一场横祸里毁于一
旦!
映玉袖子擦干眼泪扯出个笑容,抱起贴锦月腿站着的小黎,脸贴贴孩子的脸,对锦月道:“好在咱们萧家又有新人口,姐姐,往后我们相依相伴,报仇雪恨,再也不分离。”
小黎张开小手臂,锦月抱住两人:“好,报仇雪恨,再也不分离。”
姐妹两人正沉静在五味陈杂中,就听得得得地来了辆苍青色华盖撵车。姐妹二人分开拥抱,望去。
青袍、黑色高帽的太监小心撩开华撵,便露出一角藏青色金云纹皇子袍,贵气非凡。
映玉不禁吸了口气,轻声问锦月:“姐姐,这华撵远远就透出股贵气,里头的贵公子是谁?”
锦月不由轻轻一笑。弘允归来后,映玉当还未见过他。
“一会儿你便知道了。”
华撵另一侧,太监忙摆好朱红漆金包边的矮凳用于主子下来的踩踏,躬身退后一步。
待华帐被一只男人白皙的手撩开,便露出弘允微微含笑的脸,朝锦月看来,眸中清辉点点。
映玉吃了一惊,认出弘允。她从前是见过弘允的,只是不熟,只会跟在锦月屁股后头红着脸不说话。
黑缎银云纹靴子落在凳上,弘允轻身而下。阳光落在他身上,藏蓝的锦缎衬得他肌肤如玉,一看便是从小娇养的金贵人物。
弘允:“恭喜你们,自由了。”
弘允负手而立,虽然是皇后的唯一嫡子,却并无别的皇子那般的倨傲之色。
锦月福了福身:“见过五皇子。”映玉也忙行礼。小黎见两人都行礼,也糯声认真道:“叩见五皇子叔叔。”
惹得弘允笑意更深。
锦月笑嗔了一眼儿子,不好意思地对弘允道:“让你见笑了。这回当真多谢你,不然还不知萧家的冤案要何时才能昭雪,恐怕我们姐妹一辈子都要背负逆贼余孽的恶名。”
锦月刚说罢,有听闻车轱辘摩擦的声音。长街那头,杏黄的华撵渐渐行来,前后都有宫女太监拥着。宫中跟随华撵的奴才数量显示着等级地位,皇子撵车最多六人,能有十二人随行的,只有太子储君。
果然是弘凌来了,不过他并没有下撵车来。青袍太监小心翼翼地撩开一角杏黄华帐,只露出他黑缎绣日月山河九章纹的袍服胸口。
“回东宫!”
只有三个字,听不出什么喜怒,而华帐重新放下来,撵车又行远了,留下一辆高大的铁木雕纹黑马车,四四方方,棱棱角角很是古朴。弘允看了一眼太子华撵,含笑回头对锦月道:“虽然能得锦儿的感激我很高兴,但还是要如实告诉你,那些证据其实是四哥搜罗的。只不过父皇不信他,我再呈递了一回。这份‘昭雪’的功劳,四哥也有份。”
一顿,“四哥自小性格内向,肯定不会告诉你,我也不想锦儿日后知道了误会我故意欺瞒你。”
锦月点头。“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你。从前是,现在也是……”
谢谢你的包容,理解,和不束缚。
弘允对她是知己,像亲人,总是默默支持,而不要求她。
映玉福了福身:“姐姐和五皇子想必有话要说,我先上马车去等着姐姐吧。”她说罢抱起小黎,先行钻上马车去。阳光明亮,锦月微微低首,弘允自小被皇家照顾得好,长得也高,是以将她头顶看得清楚。锦月乌黑的头发在阳光下黑黝黝的发亮,发间露出的皮肤越发如雪一样白皙,弘允眼中不由柔波一荡,声音也温
柔下来:“若没有当年萧家的意外,恐怕你我已经结为夫妇,说不定孩子也如小黎这般大了。”
锦月眼眶发红:“世事难料,人算怎能胜过天算。”俯瞰着身前女子瘦削的肩膀,弘允禁不住捧起锦月的双手,上头还有之前拶刑留下的细小伤疤:“犹记当年你十指嫩如雪葱,而今却受这么多伤痕,是我没有护好你。可还记得当年你我一年之期的约定,你
有答案了么?”
锦月心头不觉一跳,轻轻抽手别开脸。
当年,他们的婚约已得了太皇太后的首肯,在即将呈上圣前的时候,她告诉弘允说想要去找一找,究竟什么是爱情,也是那一年,她遇到了弘凌,从此,一切万劫不复……“虽然萧家的冤情昭雪,可是……”锦月吸了口气,“我已经和弘凌有了小黎,并且满门被灭,不再是当年的高门贵女,甚至连个清白的名誉都没有。你贵为皇家嫡子,想要做你姬妾妃子的贵女无数,我又如
何配得上……”“不许你这样轻贱自己!”弘允忽然从背后抱住她,只是轻轻地环住、护住,并无半分侵犯和欲望,“别的女人岂能与你相比。我看着你长大、护着你长大,十几年的相守相伴,这份感情便已胜过世间所有情
爱。哪怕你满面皱纹,我也不会改变。”
在他心里,锦月已经远远不是心爱的女人而已,那是一种超越情爱的在乎。
锦月轻轻从他怀中抽身,含泪看他:“谢谢你对我的守护,可是……”
锦月没有说下去,也不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