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枝没事,那你说的不方便是……”笃信大儿子老实的莫宁氏嘴里的话磕磕绊绊的。
莫静斋摊手道:“芳枝确实不方便。”
同是女子,莫宁氏琢磨着不是有了身孕,那就是来了葵水了——但莫静斋又不是急色的人,怎会连那几日都等不及……琢磨不透,就懒得再想。
大莫氏、小莫氏对视了一眼,气得肝尖疼,却无可奈何,冷眼瞧着莫宁氏将儿子、儿媳都带走,轻哼一声也不理会还跪着的红莲,姊妹二人就一同坐在东厢里吃饭。
大莫氏用筷子扒拉着碟子中南瓜子、葵花籽拌过的冬瓜丁,忽地摔了筷子。
“你可是瞧上大少爷了?”大莫氏冷笑一声,乜斜了眼上下打量红莲。
小莫氏一张涂满胭脂的嘴,嘴角抿着,只微微动中间的一点嘴皮,笑道:“姐姐,你可养的好奴才,先一个芳枝跟了静斋就将你抛在脑后,随你怎么旁敲侧击,人家都不将房里的话说给你听;后一个红莲,人家给个好脸色,就飘飘然全忘了吃谁的穿谁的,恨不得立时跟着人家回房去。”
红莲缩着头,到了这会子,还能不知道自己上了莫静斋的当?只是哪里得罪了莫静斋,她就糊涂了。
“下去吧,过两日安排你嫁了守宅子的,就留在雁州得了。”大莫氏冷着脸,在心里连说万幸,倘若红莲随了莫静斋,她这房里还能有秘密?瞧着红莲委委屈屈地出去了,就正色地问小莫氏:“若没缘由,静斋不会来这么一出。”
小莫氏鬼祟地嘀咕道:“我也这么说,瞧着,倒是像针对咱们呢。咱们素来疼爱静斋、静斋也孝顺得很,不像是那个浑身刺、叫人说不得的三儿。真叫人咽不下这口气!咱们姊妹被骗着守了那么年的活寡!婉玲、蕙娘虚岁三十才嫁!却都比不得一个老子害了亲娘的外来丫头嫁得好!据我说,三儿的功劳也未必就比静斋、雪斋大,定是皇上被柳承恩辖制,要给柳承恩脸面,才封了三儿一个列侯。”提起莫三,忽然醒过味来,“姐姐仔细想想昨儿个跟梨梦说过的话……”
“梨梦难道做了内贼?”大莫氏眼皮子一跳,“不至于吧?若是我的丫鬟,给她取个随着人私奔的丫鬟的名,不定心里怎么气恼呢。不下绊子已经是阿弥陀佛,还会以德报怨地通风报信?”
“瞎嘀咕也没用,不如叫梨梦来问一问?正好也将那药给她,就瞧闹出笑话来,父亲敢不敢像当初应承下来的那样,委屈了自家孙子护着孙媳妇。”小莫氏推开饭碗,当机立断地吩咐婢女去叫了梨梦来,待瞧见梨梦穿着一身杜若罗裙,面上蒙着一层月白轻纱,飘飘袅袅地进来,心叹好个身段只瞧着背影儿就能酥在地上。
小莫氏嘀咕着,就拿着帕子擦起眼角。
“小姑夫人这是怎么了?”梨梦说话时,面前的月白面纱就盈盈地飘起。
大莫氏嗔道:“怎么了?你还不知道这一早上这院子里出的事?我且问你,昨儿个我们跟你的话,你都说给谁听了?”
梨梦一怔,一双美目忽闪忽闪地道:“听了两位姑夫人的话,梨梦回房想了一想,只觉两位姑夫人若不是真心为我不会说出那些话来,瞧着妙蟾居里,就数明霞盘靓条顺,就去找了明霞。”
“那小妖精!”大莫氏啐了一声,叫梨梦坐在她们面前椅子上,“你也太着急了些,尚且没摸清楚明霞、彩云几个的性子,怎就轻举妄动了呢?昨晚上,问出人多,咱们莫家只得跟凌家挤在一艘大船上,我们叫侄媳妇陪着抹骨牌,三儿才成亲,少不得要被冷落了,你趁着这功夫,好生缠住三儿,好歹叫他记起你的好处来。”
“……我脸这样难看,还有什么好处?”梨梦妄自菲薄地说。
小莫氏眼睛向梨梦身上一扫,捋着腕子上的水头十足的翡翠镯子,笑道:“不看脸,只看身段,你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尤其是蒙了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啧啧,真是我见犹怜。待我们缠住侄媳妇到二更、三更,侄媳妇脱不开身对那骨牌上了瘾,只得打发你伺候着三儿先睡下。待到那时,夜朦胧、人朦胧,红烛底下记起你为他赴汤蹈火的好处、又恨起那一位离不得牌桌的新娘子来,三儿未必会计较你脸上伤疤。”
“当真?”梨梦心里一喜。
“骗你做什么?”小莫氏一咬牙,“京城来的书里,不就说姑老爷感激身边一个村姑患难相陪,抬了她做三房姨奶奶吗?”
“只管听我们的就是了。”大莫氏手一翻,一个白瓷瓶就放在了桌上,“你猜,这是什么?”
“……据说,药效神奇的夜雨百年?多谢姑夫人美意,但我脸上的伤太重了,只怕用了也是白费——况且,三少爷早送了我一瓶。”梨梦“感激”得无话可说。
大莫氏尴尬了一下,咳嗽道:“你趁着没有旁人,将这药下到三儿茶饭里。”
“……是媚药?”梨梦试探地问,见大莫氏直瞪眼,不敢再问,只取了药仔细地揣入怀中。
“快去吧,仔细别叫人瞧见。药别多放,免得出事!”大莫氏叮嘱了一句。
梨梦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感激道:“两位姑夫人这样为梨梦着想,梨梦无以为报……”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
“哎!”小莫氏叹息着搀扶起梨梦,“你也别多想,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我们不过是瞧不上他们凌家女儿罢了——你可知道,他们凌家是如何的没规矩?这样没规矩的人家出来的女儿,指不定怎么带坏咱们莫家门风呢。”
“快起来去她身边伺候着吧——她不像咱们那样宽仁,指不定已经盘算着怎么栽赃诬陷,拿了你的罪名将你撵出去呢。”大莫氏悲悯地望着梨梦。
梨梦无限感激地磕了头,就小心翼翼地出去,等回了妙蟾居,趁着争芳、斗艳奚落邬箫语,就进了房中,重重地将那药瓶往凌雅峥、莫三面前的高几上一丢,笑嘻嘻地说:“猜猜,这是什么?”一把扯下面上轻纱,瞧好戏地看着莫三。
莫三拿起瓷瓶握在手中,拔了瓶上小塞,扇着风轻轻地闻了闻,只觉一股馥郁清芬扑面而来,继而面红耳赤、口干舌燥起来,忙将塞子堵住,咋舌道:“哪里来的?”
梨梦冷笑道:“还能是谁?”
莫三眉心一跳,“真是没完没了了!我们不好,她们就能得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