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足足昏迷了一星期,第八天才醒了过来,只是仍旧很痛苦,时而吼叫,时而失神地说着胡话,只有那么片刻的清醒,看到陌生的房间稍微有些害怕,睁大了眼睛惶恐地看着周围的人。
他的双手双脚都打了石膏,此刻看起来又笨拙又可怜,因为体内的毒瘾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挣动,林陌只得绑了他的四肢,固定住他的身子,现在看起来就像个木乃伊似的,整个人半点活气都没有。
莫绝和韦一总算等到他稍微有了精神,怕吓到他,尽量温柔地说,“你是叫鹿鸣吧?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鹿鸣勉强思考着这句话,半天才回答,“你们……是谁……”
“我们是郎佑庭的敌人,”韦一觉得这句话对鹿鸣来说才最有意义,便道,“我们救你也是为了扳倒他,如果你和我们一样恨他,想报仇,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我们不会亏待你,以后也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鹿鸣全身抖得更是厉害,他实在太瘦了,双颊深深凹陷下去,趁得那双突然瞪大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吓人。他还是疼得时不时抽搐,韦一却看得出他的目光很激动,像是很想努力说话,喉咙却痛得说不出来似的。
莫绝赶紧安慰,“不过你不用急,我们会保护你的,你先把身体养好,其他事以后再说也可以。”
“我……是,鹿、鸣……”鹿鸣嘶哑地说着,几个字就让他费尽了心神似的,“我……我帮、你们……怎么样都好……杀了、他……杀了他……我要……亲手……杀了他!”
莫绝看得难受,赶忙又说,“那你配合治疗,先把身体养好,你放心,你的手脚都接回来了,不会残废的,你要是有任何需要的都和那个人说,他叫十七,负责24小时照顾你的。”
鹿鸣眼前已经模糊了,渐渐又陷入了幻觉,也不知道最后的话听没听进去,又开始无意识地痛叫起来。
莫绝实在看不下去,抓紧了韦一的手,叹了一声,“我们出去吧。”
韦一点点头,又朝十七说了句,“鹿鸣就交给你了。”
十七低垂着头,低低说了句是。莫绝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等出了门就无奈道,“十七作为下属是真的很忠心,只是……有时候的确有点冷血了。”
韦一给他打开车门,陪他坐进去,说道,“我问过段家的家主,十七是从意大利的集中营里救出来的,小哥哥你知道这个地方吗?”
“他倒是和我说过一次,但我后来太忙,没太去关注,怎么了?”
“鹰里面每个人的身份我都建了档案,其他人的来历都很简单,唯有十七……蛮复杂的,”韦一想着十七的经历,叹道,“你也不要怪他性子冷,我派人去查了这个集中营,说真的,挺残酷的。”
“……怎么说?”
“他们每十年会培养一批小孩子,都是全世界各地的孤儿,有被买来的,也有被拐来的,这些孩子会被分成两批,体能强的培养成杀手,体能弱的就……”他话音顿了一会儿,难以启齿似的,“被调-教成奴隶,卖给一些达官贵人。”
莫绝怔了一瞬,忽然想起来十七的那句“我在意大利见多了这种事,没什么太大感触了。”
韦一又道,“那些体能强的孩子一旦反抗那些残酷的训练,就会被强制带到调-教室,观摩那些体能弱的孩子被折磨,受到那种刺激,他们只能拼命训练,生怕自己被分到另一群里。”
“十七……就是被训练的那一批杀手吗?”
“嗯,而且他们那些被训练的小孩,最后的试炼任务,就是自相残杀。”
“……什么?”
“听说是会被分成五到六个组,每个组只能活下来一个人,所以一批小孩子里,最后被培养出来的杀手只有这胜出的五六个人。所以那个集中营出来的孩子都非常强,也都非常冷血,根本不怕死,我去查过那些杀手现在的踪迹,大部分都在任务里死了,还有一部分失踪了,留下的也就像十七这样,效力于别的组织,要么是被高价买来的,要么就是逃出来隐姓埋名了。”
莫绝觉得不可思议,欧洲的黑-道本就是世界闻名的黑暗,他听这些跟听故事似的,实在难以置信。韦一说完,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告诉他,“而且我还查出来……”
“嗯?”
“来唯……就是杨爷的特级护卫,杨家暗部的首领,小墨的那个来唯叔叔,你记得吧?”
“当然记得,杨爷那么疼他,都出了名的。”
“来唯原名叫谭一霖,他就是集中营出来的,当初的任务就是刺杀杨爷,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俩人就在一起了,以后就一直跟着杨爷了。”
莫绝震惊道,“怪不得,小墨一直说来唯强得不可思议,听说有次在加勒比海遇到海盗,来唯一个人挑翻了一船的人,把小墨都震蒙了。”
“所以啊,”韦一抱着莫绝的腰,收了收手臂,宽慰道,“你也别气十七了,他是真的心冷,和咱们不一样的。”
听韦一这么说完,莫绝也能理解那个人了,轻叹道,“所以你才让他保护鹿鸣吗?”
“鹿鸣那个样子一般人肯定心疼他,心神难免会有些松懈,十七的话,心里无动于衷,心思就能冷静许多,能更好地保护他,”韦一看了眼窗外,也有些无奈,“像他这样无心无情的,说真的,我也不知道除了作为上司交给他任务,还能怎么和他好好交流了。”
“……他对我还挺好的,”莫绝喃喃说,“一直都很照顾我,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是挺冷漠的。”
笨蛋,那是因为他喜欢你。
韦一没说破这句话,他是最关心莫绝的人,他周围的人对他有什么心思他心里一清二楚,所以当初才会那么费心费力地去查十七的底细,只是查完了反而放心了,那个人看来只打算暗恋一辈子而已,并没想做什么,否则经历了那种黑暗的日子,真想得到莫绝的话,早就动手了,何必这么多年都隐忍着,像个影子一样只是单纯跟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