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除夕,孙茗早早地起身,又受了万寿殿上下宫人叩头拜礼,吩咐花枝她们把备下的红包给赏下去。
前一夜李治还搂着她絮絮说了许多话,一是感叹年复一年时间过得这样快,他们如今这样着实有些不容易,二也是他登基之后孤掌难鸣,如今渐渐上手,是考虑怎么把世族门阀给打压下去了。
但凡于政治上稍有出格的想法,李治就很难获得朝堂上的支持,这些都要他在别处寻找突破口……就说过年吧,李治是又期待见着李恪诚信拜服他,又恐他提及立世子的事情,概因,无论李治多想做一个胸襟宽广的帝皇,但他内心又对李恪深深的忌惮。
李恪如今正值壮年,文韬武略,又有政绩。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这层身份的尴尬?要说他想谋反倒也罢了,可他偏偏如太宗皇帝那样告诫地老实起来……
有时候,你的身份注定你必定要事与愿违了。
孙茗也是,即便她如今贵为贵妃,但像这种节日,也是要去立政殿问声安,略坐会儿的,哪怕她心里再不情愿出的这趟门。
仅是不同往日,立政殿一扫平日里的清净,各宫各殿的妃嫔前来,还有公主、贵妇们也同至,来来往往的宫人不计其数,一派热闹祥和。
孙茗扶着花枝的手进了立政殿,萧淑妃不过是比她早到一刻,刚刚落座而已。
从门房唱“贵妃娘娘驾到”,屋子里原本喧闹的都清一色地静默了一息。像这些常在长安城里与宫闱密切出入的贵妇,对这位大名鼎鼎的贵妃娘娘可是好奇得不得了。时人都八卦,尤其这些女人……
贵妃娘娘寻常也不出面,国宴的时候不过匆匆露了一面就离开了,向这样近距离地正正经经地见面,是少之又少。
所以说,在向来以讹传讹的风言风语中,所有人无非是以为这娘娘就算不是长了三头六臂那般与众不同,也该如天仙美人下凡那般美得悚人了,不然,怎么会叫圣人如此神魂颠倒,连别的妃嫔连见都不见的。
孙茗一进屋子的时候,就施施然地与贵妃见礼,又瞧见一旁的城阳与新兴一道给她使眼色,就笑着上前同座。
诸人不过是悄悄打量,哪里会明目张胆地打眼去瞧,谁也不敢做那出头的橼子,叫人白白地记恨。
皇后身边的文秀叫人给看了茶,就听萧淑妃出声道:“贵妃妹妹来得迟了,待会儿要自罚三杯才好。”
萧淑妃存在感极强,边上那么一座,本就无人敢小觑,这样轻轻巧巧地一句话吐出来,便有人在底下相互使了眼色。
这太极宫中,每来一回,就探得一耳朵八卦。这萧淑妃与孙贵妃两人争宠,在长安里也是无人不知的。
孙茗正听城阳说着话,见萧淑妃拿她说是,其余诸人又朝她瞧过来,若不吭声,就落了下乘了,于是回到:“既然来迟了,妹妹认罚,可姐姐若再拿别的事儿来说,那妹妹定然不依的~~”
萧淑妃见这番她惺惺作态,要是她真拿别的事再来与她分说,就彰显她小肚鸡肠来,于是又转移话题,朝徐婕妤瞧了一眼:“不过,有的人倒是来得及时,听说一大早就来立政殿拜年了?”
贵妃娘娘亲自去教训徐婕妤的事情,出了宫闱之中,便是长安城里也早就听说了八卦的,都暗道这个贵妃如此明目张胆的。如今萧淑妃如法炮制地一番羞辱,饶是徐婉心思再多,也不免羞红了脸。
当日,她在贵妃走后,就来寻王皇后哭诉。当然这不过是个名目,她实在心内五抓挠肝似地想要把那感业寺的女尼给挖出来。之后连日来更是常往立政殿跑了。
王皇后虽然对徐婉已再无期望,却又不好将人随意打发了,只得日日敷衍。
但徐婉心中计较颇多,一天两天尚且不能成事,这般数日下来,立政殿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这么些人,如何会探寻不到?暗道这个皇后瞒得好深啊……
于是对于贵妃的话,就又信了两分。
对孙茗来说,这些人最好把武媚娘的事给勾出来,但于徐婉来说,又抱着叫皇后、贵妃和萧淑妃狗咬狗。
而萧淑妃虽无大智慧,却也有小聪敏。她知道论身份,王皇后是正统,那她就争宠爱。再之后论受宠,她又比不过孙贵妃,那就一心扶持自己的儿子。结果圣人迟迟未立太子的打算,她就收服了一干宫人充作眼线。
如今她自得于抓了王皇后的把柄,早就大喜过望,只盼着她露出一丝半点的马脚来,好叫她做了由子乘机收网。
这群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算计,哪里会如台面上这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