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教学的方式有很多,其中一种就是亲自上阵,展现出表演的方式、姿态和精髓,然后让学生领悟。许多导演在执导过程也热衷于使用这样的方式,最直接最有效地告诉演员,自己想要的具体效果,然后演员根据自己的理解呈现出来。
这种方式的优点和缺点都十分明显,优点就是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演员自己的要求,只需要演员有样学样,就可以达到拍摄要求;缺点则是束缚了演员的自我发展空间,同时也限制了演员对剧本的理解。
就兰斯个人来说,他不太喜欢这种方式,因为一贯以来的经验告诉他,演员之所以独一无二,就是因为每个演员对于角色、对于剧本、对于表演都有属于自己的理解方式,所以不同的演员饰演同一个角色都可以迸发出不同的火花,不同的演员与同一个导演也可以产生不同的化学反应。
不过,现在汤姆显然遇到了瓶颈,兰斯不得不尝试一下不同的方法。
汤姆双手盘在了胸前,有些诧异地打量着兰斯走向出租车的背影。“借刀杀人”已经开拍五天了,兰斯展现出了他对演技的深刻理解,而且在投入表演之后却展现出了足够娴熟的技巧,扎实的基本功和出众的领悟力令人刮目相看;但客观来说,此前的戏份难度都不大,整个剧组的演员都没有遇到太大的挑战,所以,汤姆对兰斯的表演实力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想要让人相信一个从莫名角落里跳出来的无名演员,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现在,兰斯居然要示范?汤姆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因为文森特和麦克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角色。兰斯能够在麦克斯的角色上出彩,不代表他能够消化文森特的戏份。至于此前的解释说明——说起来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兰斯坐进了出租车里,朝着站在拖车后方的海登招了招手,海登原本就在和珀西、阿尔伯特紧张地注视着这里的情况,看到兰斯的手势。快速跑了过来。兰斯低声交代了海登几句,海登就走到了摄像机的后面,拿起%↘%↘,了灯光控制器,开始对光线进行微调起来。
兰斯深呼吸了一下,闭上眼睛开始沉淀思绪。
如果此时采用方法派表演,兰斯需要完全进入文森特的世界,细细地回味整个角色的建立,显然时间是不够的,而且兰斯最近一直在构建麦克斯的人生。突然就代入另外一个角色,这势必将会打乱他的表演节奏——方法派演技需要时间的筹备和酝酿,绝对没有那么容易;但此时兰斯准备采用表现派方式来呈现,主要是为了向汤姆呈现出一种表演的脉络,将情绪和内涵表达准确,这对于兰斯来说,就不是难事了。
在电影“成为朱莉娅”里,主人公之间的对话曾经描绘出这样一个场景:女主角朱莉娅在舞台上表演悲痛欲绝的状态。泪流满面到几乎窒息,那逼真的表演令人赞叹;朱莉娅借着走位的间隙。走到了侧台边缘,然后两眼依旧闪烁着泪光,转头对舞台工作人员训斥到,“那该死的灯光到底是什么回事!”训斥完毕,朱莉娅头一转,又再次进入悲伤到绝望的状态。将表演延续了下去,而观众却丝毫没有感觉出差异来。
这就是表现派演技。
在英国正统的学院派表演课里,他们始终强调,表演是一种状态,演员可以时时刻刻进入或者离开这种状态。还可以用相同的方式去演绎无数不同的角色,一名演员一辈子必须演出成百上千个角色,这才叫做演员。像方法派演技那种,不疯魔不成活,进入角色之后无法自拔,甚至造成精神崩溃,在英国学院派眼中,其实不能叫做演员——因为他们只演活了一个或者几个角色。
兰斯虽然无法达到“成为朱莉娅”里主人公的那种境界,但信手拈来的表演却不是难事,这是深入血液的基本功。就好像当初在派拉蒙办公室里突如其来的试镜一般。
汤姆看到兰斯睁开了眼睛,抬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他还以为是对自己说的,可是下意识回头一看,就看到海登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剧本,他紧接着又转过头,然后就看到兰斯的状态一点一点开始变化起来——整个过程看起来十分漫长,但所有一切又彷佛是发生在眨眼之间。
兰斯脑袋微微往右边倾斜了一些,下颌轻轻扬起,脸庞隐藏在一个十分微妙的位置,三分之二的脸部都躲在光线较暗的部分,只有三分之一的脸颊从副驾驶座的靠背之后探了出来,就连左眼都只能看到一半,整张脸似乎没有太多的表情,但是光影变化之间却让人感觉他内心的思绪正在悄然涌动。
左边的眉毛轻轻一蹙,堆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就像是水墨画之中的连绵山峦,那种不耐的情绪犹如蜻蜓点水一般漾了开来,然后他靠在椅背上的背部微微往前坐直了一些,脸部缓缓脱离阴影,显露出三分之二来,那宛若流水一般的光线在那俊朗的脸庞上潺潺流淌,隐藏在眉宇之间的烦躁像是涟漪一般,隐藏在水面底下缓缓晕开。
更为神奇的是,摘下了眼镜之后,兰斯的面容没有任何遮掩,那俊朗的五官完全展露了出来,可是此时汤姆却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一些,所有视线都被那双半遮半掩的眸子所吸引,呼吸悄然之间就停止了。
难以想象,仅仅只是一个亮相,居然就勾勒出如此多生动的表演细节,更重要的是,即使没有说任何台词,但是表演节奏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放慢了下来,彷佛每一个动作都被放大了般。
“好,听着。”兰斯平静地说到,那薄薄的唇瓣一张一合,低沉的嗓音犹如从右边的阴影之中悄然飘来一般,像是一缕幽魂,“你原本决定载着我去其他地方的,但……”兰斯的声音微微顿了顿,眼帘往下一垂,那朦胧的光线穿透犹如羽翼般的睫毛洒落下来,将眸子里的思绪都隐藏了起来,只是刹那间泄露了一抹不耐和果决,像是隐藏在身后的刀刃一般,仅仅只是不到一毫秒的停顿,紧接着兰斯就接续说到,“肥仔走到了窗前,表演了他的高空跳水,我们现在要开始b计划了。”波澜不惊的话语之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稍微放缓了说话节奏,却营造出了一种逐渐紧绷起来的气氛,那冷血无情的轻描淡写,令人不寒而栗。
兰斯身体又往前了一点,眉头往中间微微一靠,“你还在呼吸吗?”声音轻轻上扬,带着一丝探究。
可惜,兰斯没有得到回应,他的眉尾轻轻一挑,眼帘之下的情绪开始缓缓涌动了起来,随即眼帘就再次垂了下来,将所有情绪都掩饰住了,他抿了抿唇瓣,嘴角微微一勾,那似笑非笑的弧度莫名透露出一点嘲讽,在灯光之下显得一清二楚,“现在,我们要做到最好,应变,适者生存,达尔文,糟糕的事情时刻发生,易经。”那支离破碎的话语显得紧凑而强势,一个接着一个短语踩着诡异的节奏蹦出来,彷佛穿透麻布袋的匕首,锋刃一点一点的呈现出来般。而后,眼睛再次抬起,看向了斜前方驾驶座的位置,声音猛然就放轻了下来,“不管如何,随遇而安!”
“易经?你在说什么!你把一个人丢出了窗外!”海登那略显僵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兰斯往下扯了扯嘴角,眼底的不耐再次一闪而过,在朦胧光晕的映衬之下格外显眼,令人心惊,“我没有这样做,是他自己掉下去的。”简单的话语却显得死板,有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那他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兰斯的声音轻轻一扬,戛然而止,却宛若一把匕首,短促而锐利。
“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今晚我第一次见他。”兰斯不耐的蹙起了眉头,似乎根本不想要在这个问题里继续纠缠下去,随后就重新靠向了椅背,这一次,整张脸都缓缓浸没在了阴影之中,彷佛是逐渐消失在水面的潜水艇。
“你第一次见他,然后就杀了他?”
一声微不可闻的嗤笑在阴影之中传来,视线里根本看不清楚兰斯的表情,只能听到他轻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什么?我只能杀那些我认识的人吗?”
那蛮不讲理的还击让海登都愣了愣,只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不”,紧接着兰斯就垂下了脑袋——不仅没有抬头,反而是垂下了脑袋,所有表情更加看不清楚了,“麦克斯,地球上有六十亿人口。一个肥仔死了你就方寸大乱?”那轻飘飘的话语却重若千钧,有着令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那……他到底是谁?”
“关你什么事!”兰斯再次抬起头来,硬邦邦的话语,第一次显露出了凶狠,不耐的情绪在牙齿的碰撞之间迸发了出来,“你听说过卢旺达吗?”兰斯整个人猛地坐直了身体,犹如猎豹一般从阴影之中冲了出来,那压抑到了极致的情绪刹那间挣脱了所有束缚,猛然在瞳孔之内放大到极致。
心脏,刹那间停止了跳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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