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他就盯着元春打量。他是出家人,又说是看相算卦的,这么做并无不妥。
元春是从来不怕人看的,就跟他对视。
那玄清道人看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自语道:“原来如此!可惜!可惜!”
他说完这样吊胃口的话之后,站起身来,又向水霄和元春打了个稽首:“贫道于愿已足!这就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步态潇洒从容,恰如那四个字:飘然而去。
哇喔……元春忍不住惊叹:果然是高人风范啦!真是吊得一手好胃口!
她侧头看了看水霄,发现水霄也正在看她,两人的眼中,都带着笑意。
闵太太却急了!
她连忙站起来,急切地呼唤:“真人!真人请留步!真人……”又叫旁边侍候的丫头,“快拦住真人!”
玄清道人被两个丫头拦住去路,叹息一声,转头望着闵太太,十分无奈地轻叹一声:“闵太太何必强贫道所难呢?”
闵太太急道:“咱们不是说好了要给王爷算一卦吗?真人可不能说话不算数!”转头又对水霄说,“王爷也说句话啊!”语气十分急切。
水霄摸了摸鼻子,低头一笑。
他站起身来,对着玄清道人拱了拱手:“道长且留步!小王有事请教!”虚心请教的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玄清道人摇了摇头,还是不肯答应:“请王爷见谅!王爷与王妃,都有些奇异处,若冒冒然为王爷王妃算卦批命、泄露天机,其罪非小!贫道怕自己担不起啊!”
水霄笑了笑,便道:“既然如此,那小王就不勉强道长了!道长请便吧!”又对闵太太说,“不必为难道长了!”
闵太太却不肯,劝水霄:“王爷,当年你因一个不知哪里来的野道士的话,不肯纳妾,以至于成婚三年膝下犹虚,被……”有“怨望”嫌疑的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她说得眼泪都出来了:“说起王爷如今的处境,我们家上至老太太,下至老爷和我,没有不忧心的。我们虽不是王爷的正经外家,到底是贵人的娘家人……跟王爷血脉相连,哪有不向着王爷的?!难不成我们还能起了坏心,伙同外人来谋算王爷不成?!”说完就拿出帕子,开始拭眼泪。
水霄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又见闵太太说得动情,不由得心中一软。柔声劝道:“好了好了!你们的心意,我素来知道,断不会疑心于闵家的!”
可想着闵太太很可能又被人当了枪使,他又是一阵头痛。
闵太太拭完了眼泪,又说:“玄清真人是名门出身的有道之士,岂不比那些不知哪里来的野道士靠谱得多?”
水霄暗暗叹息一声,也懒得跟玄清道人磨唧了,直接说:“实话告诉道长,本王当年年尚幼时,曾见过两个道士打扮的招摇撞骗之徒,所以对于和尚道士身份的真假,总是格外警惕一些。玄清道长说自己是灵宝观的道士,可有度牒为证?道长张口就是‘天机’‘天机’,不知你有什么神通法力,可以取信于我呢?若道长依然要跟我端架子摆谱儿,小王也不便勉强,道长就请便吧……”
他吩咐守门的丫头:“若道长还是要走,不必再拦着!”
闵太太不敢再多说什么,便拿眼睛去瞧元春,意思是:你也劝劝王爷啊!
元春只当没瞧见她的脸色,只半低着头,慢慢地喝着杯中的茶,脸上无喜无悲。
闵太太只能拿乞求的眼神看着玄清道人,希望他不要走。
玄清道人也不坚持要走了,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回来坐下:“听王爷话中之意,似在疑心贫道是招摇撞骗之徒?这样的话,贫道却不能走了!”
水霄的心里,一下子笃定了许多:若这玄清道人真是有道之士,若真的别无所求,此时就该转身就走,还留下来跟自己废什么话呀?!我就说嘛,有当年的“祥瑞”,有元元身上那座莲台,真正的有道之士谁会来掺合京中这一档子事?!
利用闵太太□□脸的目的已经达到,水霄便不想她留下来搅局了,吩咐丫头们:“闵太太大老远的来,想必累了。扶闵太太到庄子里去梳洗一下,略歇一歇,我和王妃晚上再为太太接风。”
闵太太无奈,只得被丫头们扶着进了恬素山庄。跟她来的人,也全被让进庄子里去安置了。
闵太太走后,水霄又恢复了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问玄清道人:“那道长要如何向我证明,你不是招摇撞骗之徒?可能让我看看道长的度牒?”
玄清道人捋着漂亮的胡须,微笑道:“这一二年,贫道在山东一家道观挂单,度牒便放在那家观里。此次到都中,原只为访友,并未打算长住,故而并未将度牒带出来。王爷要看贫道的度牒,只能随贫道去山东看了。”
“诸王无旨不得离京,这可是朝廷的规矩。我能来一趟梅山皇庄已属父皇开恩,如何去得山东?”水霄微笑道,“道长莫非在消遣我?”
“是王爷在消遣贫道吧?”玄清道人的脸上,并没有丝毫心虚之意,“除了那些在外云游的和尚道士,哪个出家人会把度牒随身带着呢?就算带在身上,除非官府查问,也万万没有随意给人看度牒的道理。王爷虽然位高,但贫道是方外之人,却也不必受此羞辱!”
他淡淡地说:“贫道之言,王爷愿信就信,不愿信就罢了。贫道却犯不着向王爷证明什么!”
“既然这样,道长有话不妨直说,小王姑且听一听。”水霄把玩着手中的扇子,语气也是淡淡的。
那玄清道人默了默,突然呵呵一笑:“听闻王爷昔年曾因为一个独眼道士的一席话,打定了主意不纳妾侍,成婚三年,只与王妃一人亲近。贫道原以为,王爷必是个崇道之人,才能对一个不知来历的野道士的话深信不疑。可贫道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不可尽信。王爷既然对修道之士有这般重的疑心,当初又是怎么相信了那独眼道士的话的?”
水霄依旧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微微一笑:“道长请慎言!当年我所遇到的那个道士,的确是有神通的得道之士。道长一口一个‘野道士’,未免太轻慢前辈道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