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重生转化成梦境,又要去留仙阁救人,柳渔几乎把前世的真相赤裸裸地摊在了陆承骁眼前,只要他稍作联想……
那一瞬间的勇气和冲动退却,柳渔不自觉咬紧了牙关,心脏紧缩着,不敢深想。
诚如她所言,她想过许多次,或是大哥,或是二哥,再不成三哥也行,可最终,最终还是选了不对陆承骁隐瞒。
柳渔知道,除却救人之外,她还有一个心结。
前世那段过往并没有因为重生就真正在她心中抹去痕迹,她仍是刻在她生命里一段抹不去的印记。
一段她极为介意的过往。
一个天大的谎言压在她心口,日复一日,柳渔不知道或许在哪一天,自己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话说出口,心中多多少少是怕了。
她抬眼望着陆承骁,强撑着喃喃道:“所以,我的梦,也可能并不单纯只是一个梦。”
柳渔太矛盾,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她寻求夜色庇护,然而此时此刻,心中竟又很想很想看一看陆承骁的反应,怕,却想看。
心跳仿佛也与时间一样,凝滞了下来,下一刻她被陆承骁重新拥住,隔着被子,他将她拥得牢牢的,手拍着柳渔的背:“别怕,别怕,那只是梦,而且已经过去了。”
陆承骁心中极疼,他从来都不知道,柳渔在被卖之前是先梦见自己被卖的情境,这才发现了蛛丝马迹。
全不设防的情况下,做了那样一个梦,又一点一点见证那梦境被一一验证,那时候求助无门的她心里得有多么恐惧。
他轻拍着柳渔的背,低声安抚道:“渔儿别怕,都过去了,你现在有我,有你大伯娘、三个哥哥,有我爹娘兄嫂,不会再被伤害。而且,那真的只是梦,你别有太大的压力,一切或许都是巧合。”
本来紧张又惊惧的柳渔,怎么也没想到陆承骁压根只把那梦当成了巧合,什么紧张忐忑这一下都没了,她愕然抬头望向陆承骁。
陆承骁虽看不清柳渔神情,但这样明显的动作还是能看得分明的,想也想得到她现在是什么神色了,轻笑一声,宽解她道:“从前书里看到过的一段,其实有时候梦境也是现实中的折影,这世上不论做什么,总归都会带出一些痕迹,你养父与继兄嫂当时存了要卖你的心思,多多少少是会有没遮掩到的地方的,你清醒时或许没有觉察到,但潜意识里有了对危机的感知,如此才成了梦境。”
柳渔:“……”
这是她不曾设想到过的展开。
线索给得这样明显了,陆承骁竟压根没把她说的两个梦之间作了联想,而是给她普及了这样一通书里看来的对梦境形成的解释来试图让她放松。
柳渔这呆愣愣的模样让陆承骁轻笑了笑,他拥住她,在柳渔额上轻吻了吻,道:“别怕,我也没想到你这些日子的心神不宁竟会是因为梦,明天我就与你二哥说一声,这趟去两浙我就不去了,我陪你去扬州看看,如果梦中人是真的,就依你的意思,咱们尽力搭救,好不好?不过我觉得它或许真的只是个梦,未必有什么留仙阁和两个等你搭救的女子。”
陆承骁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好笑,没忍住捏了捏柳渔鼻子:“怎么这样良善,一个梦把自己吓成这样?”
语气又爱又亲昵。
柳渔懵了,“你不信吗?”
陆承骁弯了弯唇角:“信与不信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心安就是好事,看你心绪不宁我很担心,咱们去扬州看一看,如果确实有这么两个人,那许是天上哪路神仙晓得我们渔儿是个小善人,托梦让你去救人于水火的,若是没有这么两个人,咱们只当携手同游,怎么都好。”
柳渔听出来了,陆承骁是真的没往她害怕的那方面去联想,她细想了想,也反应了过来,是了,正常人谁会知道人能重活一世?不往那个方向去联想才是正常反应。
在陆承骁看来,她梦见被卖了,也确实被卖了,却是才到安宜县就被她大伯娘一家救了下来,就像陆承骁说的那样,梦境是现实的映照。
在陆承骁看来,她去年三月的梦和今年的梦是完全无关的两个梦,真的只是单纯的梦。
可他却愿意为了她的一个梦,丢开生意陪她往扬州走一趟。
甚至于如果扬州真的有一个留仙阁,真的有她要救的两个人,他也觉得这是上天知她良善,托个梦让她襄助于人去。
在陆承骁心里,她是良善得对一个梦中人都会伸以援手的人。
大抵在陆承骁眼中,她哪哪儿都是好的,脏的污的坏的臭的,他从不会将之与她关联到一起去。
柳渔眼中一热,眼泪就滚了下来。
僵硬的背脊彻底松了下来,这一回她不藏不躲,把那些还带着体温的水迹就蹭了陆承骁一肩头,她落着泪,声音又潮又软:“陆承骁,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久了,陆承骁对柳渔叫他的几种方式也很清楚了,平日里叫承骁,夜里被欺负得狠了唤夫君,或是更软了声调的承骁,反倒是心中恼他爱他,情绪波动大时,会不自觉的连名带姓唤他陆承骁。
陆承骁唇角不自禁就扬了起来,尾音微扬地调侃她:“对你好也哭鼻子?”
柳渔早把眼泪在陆承骁肩头都蹭干净了,手从被他裹着的被子里伸出,环上陆承骁的腰,亲昵的贴着他,一点儿不觉得不好意思:“嗯,没听过喜极而泣,高兴时落泪也很正常。”
娇又软的声音里带着一两分浅浅的笑音,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