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扶渊一口气没提上来,掩着嘴咳了起来,“咳咳……照这么说,云垂野当真是假造反?”
“他没和上神说?”百里恢弘眼中也略有诧异。
“说了,但我不能信。”扶渊道,“山长这是想借力打力?”
“正是,如此方能解帝都之困局。”百里恢弘道。
“……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山长和侯爷当如何自处?”
“走一步看一步吧。”百里恢弘低下头,“搞不好……天时院真的要出一个逆徒了。”
“辛苦山长了。”扶渊起身,“太子那边我会解释,先去看看月院长吧。”
“送我回去。”百里恢弘起来,“可别再叫人家徐将军了,消受不起。”
“既是龙潭虎穴,又为何要回去?”扶渊拉住他,“山长的局已经布好,等着收网就可以了。”
百里恢弘摇摇头:“你当首阳山上的人都是傻子,我若不在,他们对云垂野必然生疑。”
他看着扶渊:“我知道你不信云垂野,云垂野这个人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信的地方,但你可怜可怜他父母健在,底下又有个先天不足的幼妹,云都三千里,他保护的一切都经不住这样的变故。”
“我也经不起折腾,”扶渊道,“上有老父抱病在床,下有幼弟陷入敌手,一样的。”
“嗯。”百里恢弘点点头,“上神珍重。”
“山长珍重。”
二人拜别,扶渊遣人把百里恢弘送回了连远殿。
外面还在飘雪,徐西坞就躲在檐下,等他们出来。
“呦,这就走啦?”徐西坞抱着手臂,“我看人田姑娘说得不错,‘负心多是读书人’。”
“说什么呢。”扶渊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一番好心,他当驴肝肺。”徐西坞冲着百里恢弘离开的方向努嘴冷笑,又对扶渊道,“天时院来人了,公子猜猜是谁?”
“不是庄镇晓?”扶渊有些意外,“是曲师兄来的?”
“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艾玉裁艾先生。”徐西坞道。
“夫子来了!”扶渊一喜,“走,我带你去见见他。”
两人一起往月如期那边赶,等到了,徐西坞却又推脱有事,让扶渊先进去。
这样蹩脚的借口也只有徐西坞想得出来,扶渊明白他的好意,便让他在外面等着,不要乱走再被成松抓住什么把柄。
二爷带着其余的医官在别的帐子给月院长斟酌药方子,军帐里就只有月如期和艾玉裁两人。扶渊许多年不见老师,连样貌也只记得七七八八了。
但感觉不会错。
昏黄的灯火映着老人的苍苍白发,满头银丝染成金色,老人面容平静,却并不憔悴,见有人进来了,抬首去看,那一瞬间,他只觉得熟悉,并未想起眼前的少年到底是谁。
近乡情怯,扶渊也哽住了喉咙,好半天,才唤:“……艾老?”
老人认出了他,平静的面庞被打碎,他撑着桌角,才勉强地站起来:“上神?是你吗?”
“学生拜见夫子。”扶渊前趋几步,端正地行了礼,“夫子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好,都好。”艾玉裁拉他起来,又坐了回去,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好孩子,长大了。”
“夫子怎的出关了?”扶渊就跪在他脚边,不过一拜的功夫,眼里就蓄了泪,却又笑着,百感交集。
艾玉裁看着他,忽然道:“我大限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