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早年蒙兀在燕云、渤海发展冶炼工造,这些年将南院迁往太原府,工造规模及水平都有长足的进步,其嫡系兵马即便没有簧臂式战弩等利器,但整体装备水平并不低。
在地形相对开阔、利于步骑协同作战的汾水河谷之中,倘若是兵马规模相当,大梁兵马装备有最新的簧臂式战械,但所能发挥的优势也相当有限。
更何况双方兵力这么悬殊。
大梁将此时在绛县、安邑南部以及垣曲境内的兵马都算上,目前也仅有六万五千余卒。
然而,除了出王屋山北坡与敌军在汾水中游东南岸河谷进行会战,韩谦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首先他不能从王屋山北坡撤兵。
那样的话,乌素大石集结如此规模的大军,即便畏于深峡大谷作战不利,不会直接从北面进入轵关陉,夺回垣曲,也极可能会在入冬后,渡过禹河、渭水,与王元逵所部会合,进攻华州、潼关。
而他不从王屋山北坡撤兵,但想着与乌素大石统领的兵马在王屋山北麓、绛县境内对峙不进行会战也不是善策。
拖到寒冬时节,他们在东翼防御空虚,易为东梁军所趁——他们这次直接进攻蒙兀人控制的核心地域,展示出如此强的战斗力与作战意志,朱让、徐明珍他们怎么也应该会发狠拼一把。
而今年大梁兵马从轵关陉直接北上,欲直取汾水河谷的消息,此时也应该传到蜀楚——这一战是大梁实力与信心的体现,迄今为止歼灭敌军将近四万,还差不多全歼田卫业一度横扫河东的潞州精兵,已足以彻底逆转楚蜀对河洛局势的看法。
这样的消息传到蜀楚,必然会引起沈漾、杨恩、杜崇韬以及王邕、曹干、景琼文等一干人等极其复杂的心理变化。
倘若王屋山北麓的对峙拖延下去,蜀楚众人的心理变化,就会有可能逐步演变为蜀楚与大梁的关系发生实质性的微妙转变。
还要打,但关键是怎么打?
“赵慈、卢泽两部骑兵现在已经到哪里了?”韩谦突然问道。
“今日午时刚传来新的消息,两部骑兵前后脚到汝阳、嵩阳了,两天后能到洛阳。”殷鹏说道。
为接下来的会战,韩谦将赵慈、卢泽两部骑兵从成州千里迢迢调回洛阳,如此一来,会同已经北上的朱贞、曹霸所部,他们在王屋山北坡总计将有一万两千余精锐骑兵可用。
除了李秀还率一部骑兵驻守陈州外,这一万两千余精锐骑兵,差不多是大梁这几年来砸锅卖铁建设骑兵部队的成果了——实际也用不着砸锅卖铁,每年从松藩、祁山引进数千匹优良战马,战马数量已经充足,但精擅骑射的将卒还是不足。
而大梁之前的作战区域,也限制骑兵的发挥,前期的兵备扩充以重甲步兵为主,等到真正要大用骑兵之时,却是恨少。
在开阔的汾水河谷进行会战,梁军以步战旅为主力,无畏敌骑从正面进攻,但在运动作战时,还是需要有精锐骑兵掩护侧翼。
当然,为克服骑兵不足的缺陷,两翼会部署更多装载弩械的轻便战车。
眼前更为关键的,还是要动员、征调更多的兵马北上作战。
…………
…………
进入十月,汾水河谷里流淌的溪河已结薄冰,叶草枯黄,王屋山北麓的山岭满眼望去,已枝疏叶稀,天地笼罩上暗黄的色调。
成千上万的兵马从王屋山北麓的壁垒、峡谷杀出,仿佛青黑色的洪水,在开阔的河谷平原上静静的流淌着。
而在此之前,已有四百多艘洛阳|水军的战船,从潼关北侧沿着禹河的大河湾往北拐进。
在襄山的东北麓,有一座前朝时修建的渡桥横亘在禹河之上,连接这处自秦汉以降就名闻天下的蒲津渡口。这座渡桥,乃是用粗如手臂的铁索连接浮舟而成,两岸共用四樽重十万斤的铁牛牵引。
虽然每樽铁牛乃是分部位逐段浇铸,最后合为一体,但也堪称当世之最;每樽铁牛还用七根铁柱作桩。
蒲津渡以东二十里外的蒲州城,作为关中的侧门,有河东、河朔陆道入关中第一锁钥之谓,与南侧的潼关并称关中要津。
洛阳|水军此时自然没有进攻蒲州城的能力,即便是逆流而上,靠近蒲津桥时,也是顶着守桥蒙军的箭石,冒险将战船悬停在湍急之中,再以将卒用巨斧将铁索一点点的斫断,将渡桥破坏掉,打开继续溯流而上通道,直至进入汾水河。
萧衣卿陪同乌素大石站在绛县北侧的紫金山之巅,蹙着眉头看向二十里外的汾水河湾之中舟楫如林。
“韩谦当真以为胜利已经他的囊中之物了吗?”乌素大石低沉的声音,带有一丝压制不住的愤怒。
河淮境内的溪河,差不多到十一月中下旬才会陆续冰封,但禹河以北的河东、河朔等地,则要更早一些,甚至北地寒流突如其来,十月底汾水就冰封起来,也是近五六十年来极为常见之事。
洛阳|水军在这时候迂回数百里水路,进入曲沃县西侧的汾水大湾口之中,这意味着这个冬
季梁军主力不能打通从绛县、曲沃、闻喜抵近汾水东南岸的通道,洛阳|水军就将极可能全军覆灭汾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