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偏头望着宰予道:“我这段时间日日研读《管子》,我看《管子》上说,一场战争,如果发动十万甲兵,每天烧柴与吃菜的消耗可以用掉十里平原的收入。
发动一次战争,每天的费用可以用掉千金的积蓄。
普通粮食的价格大约每釜四十钱,而金价则是每斤四千钱。
而一个农夫每年耕地百亩,百亩的收成才不过二十钟。
按照齐制,十釜为一钟。
也就是说,一个农夫一年耕作的收入也只有两斤黄金的价值。
因此,发动一场十万人的战争,一天就要消耗掉五百名农夫一年的收入。
虽然我国攻莒,最多调用上下两军,但如果再加上随军的民夫,算起来也得有个三四万人了。
就为了一个小小的郓地,从出发到抵达,再加上战斗,总共打上一个月的时间,花费掉几千人一年的收入,这恐怕不是什么明智的举措吧?”
宰予听了,忍不住为他点赞。
“看来你这段时间的《管子》没白看,居然都已经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
频繁发动战争对于国家的确没有任何好处,如果打赢了得到土地尚且还不算太亏,如果不能克敌那就是全局皆输。
但你不能仅仅考虑到金钱方面的利益。如果打仗只有金钱上的获益,那么各国之间为什么还要互相征伐呢?”
子贡不以为然道:“你不就是想说阳虎在鲁国根基不稳,所以想要借助攻莒翻转局面吗?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宰予摇头道:“不止这个。”
子贡皱眉道:“难道还有其他的利益?”
宰予道:“攻莒是鲁国做出的决策。虽然这是阳虎提出的想法,但如果没有国君和其余卿大夫、乃至于国人的支持,这个提议也不可能如此顺利的通过。”
“国君和其余卿大夫支持阳虎我还可以理解,毕竟都是存了史书留名的想法,但国人为何要支持阳虎呢?”
宰予道:“这不是很简单的事吗?莒国与我国长期交恶,两国互相征伐数百年,民众彼此厌恶,因此攻莒存在民意基础。
而国人又大多参军,倘若攻莒成功,当然也要论功行赏,拿下郓地所得到的土地自然也会被分给有功的国人。
所以攻莒这件事,阳虎等人吃肉,国人也能跟着喝汤,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你想想刚才来找阳虎的卞庄子,他那么急吼吼的想要随军出征,为的不就是能跟在后面分一口剩下的残羹冷炙吗?”
子贡听到这里,还是不放心道:“那夫子难道不会反对这件事吗?”
宰予沉吟了一会儿:“以我对夫子的了解,他就算不喜,大概也不会跳出来反对。”
“这是为何呢?”
宰予道:“你难道忘了吗?夫子说过: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攻莒这件事,如果严格算起来,并不算是侵略战争,而是夺回原本属于我国的土地。
所以,这次战事师出有名,不能算作不义之战。
其次,夫子还说过一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每个人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天下自然能够得到治理。
如果越俎代庖,去插手别人的事务,便等于是乱了《周礼》中为各个官职规定的职责,这就是乱了礼法。
夫子现在担任小宗伯,战争并不属于他分内的职责。
难道夫子还会违反自己的理念,去插手本该由司马们掌管的事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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