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颖修偏了偏头,着楚剑功:“剑功兄还是这样小心翼翼?这里又没有旁人。”
楚剑功往周围了,最近的路人也在几十步开外,便小声说道:“兄弟,你我认识多少年了?”
“六年了。”
“可我还不知道你是哪人呢?”
“我不是说了嘛,我是欧洲出生的,祖籍江浙,但出海已经数代,老家是再也找不着了。”
“几年前我一见你,便与你意气相投,我总觉得,你不是这个时代的。”
“剑功兄说笑了。我在海外长大,自然和清国本地人不大一样。倒是剑功兄你……”李颖修反守为攻。
“我怎样?”
“剑功兄虽然自称出生在欧洲,长在湖北,令尊又是湖广名儒,可是,恕兄弟冒昧,兄长才是和这大清朝格格不入,而且,十余年没有出海,却对天下之事了如指掌。”
现在轮到楚剑功解释了:“俗话说,秀才不出门,全知天下事。我也是从书中来的。”
“喔,不知道大清之下,居然还有这等奇书,不知道这书叫什么名字。”
楚剑功把手中的《中国丛报》等向李颖修一晃:“就是这些西洋人办的报纸啊。”
“剑功兄在湖北也能到这些报纸?”
楚剑功正要说什么,这时,几个路人慢慢走了过来。
两人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
楚剑功说:“待会见了林大人,就不要扯这些了。”
“这我自然理会得。”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两广总督署衙。林则徐作为钦差大臣来广东禁烟,一直住在总督府里。
楚剑功作为林则徐的幕僚,也不用通报,直接带着李颖修就进去了。
来到一处书房,林则徐正坐在里面,楚剑功便向林则徐引荐李颖修。
李颖修要下拜行礼,林则徐一挥手:“今日私宴,李公子不用多礼。”
三人落座,林则徐便问些“在欧洲跑船,生意如何?”之类的闲话,李颖修恭敬的一一作答。
“李公子常年在蛮荒之地跑船,倒也辛苦,钱挣得不容易啊。”
“林大人,您这座钟,可谓精巧之至。”李颖修一指屋中的一口西洋座钟,这是十三行的某位行商送给两广总督邓梃桢的,“欧洲绝非蛮荒之地。”
“啊,我听剑功说过,西洋人与周边四夷比起来,的确大有不同。”
“何止是大有不同而已。”李颖修心里腹诽着,口头却说:“林大人,英吉利人,法兰西人以及荷兰红毛番,已经进入所谓工业文明社会。”
“什么叫工业文明社会?”连续三个新鲜词汇,勾起了林则徐的兴趣。
李颖修不由得了楚剑功一眼,心想:“楚剑功和林则徐认识这么久了,连‘工业社会’也没有解释过吗?”
楚剑功却在想:“清廷封闭已久,怎么可以冒冒失失的就灌输新概念?林则徐在清朝官僚中已经算是开明的了,但他也有顽固之处。李颖修,你多碰几次钉子,自然知道困难所在。”
9年9月7日顺势
楚剑功将《东西洋每月统记传》上的一篇文章《美商何其辜焉》小心的剪了下来,贴到自己的记事薄上。李颖修在旁边着他,问:“美国人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正月(西元月)的时候,林大人为了查禁鸦片,将广州城外西南角的夷人商管区封锁了三天。这个商管区共有50名夷人,其中一部分是美国人。所以他们觉得受到了清英冲突的株连,在报纸上喊冤呢。我且做个记录,等时机成熟,请大人安抚一下。”
“清英冲突?禁烟本是国内的事情,鸦片贩子,犯的也是清廷的国内法,怎么扯了国际冲突上去了?”李颖修有些急了,“这不是予人干涉口实吗?”
“唉,兄弟你不知道啊。”楚剑功不由得叹了口气,随手拿起另一本记事薄,“西历今年的月27日,也就是林大人封闭商管区天之后,突然有一个人从商管区走出来,自称英国对华商务总监督义律,宣布所有英国商人和清廷之间的问题,都由他统一交涉。也就是说,英国政府自己跳了出来,把纯粹的国内案件变成了外交事件,从9年月27日开始,林大人面对的,实际上是英国政府了。”
“哎呀,当时你们就应该拒绝义律的交涉,单独提审鸦片贩子。”
“当时我不在场,除我以外,其他人都不理解这件事在外交上的意义,毕竟清廷以前没有真正的‘外交’,只有藩属。林大人也是听我解释了好久,才慢慢明白的。不过话说回来,英国既然决定介入,自然会寻找借口,这次不行,还有下次,躲是躲不开的。”
“也是,那后来怎样?”
“义律收缴了英国商人的鸦片,上交了20000余箱鸦片。6月日的虎门销烟,你也知道了。”
“就是不知道林大人有没有做好面对英国的准备,昨天的晚宴,我说了那么多,林大人怎么?”李颖修问。昨天,在林钦差的晚宴上,李颖修详细讲述的英国国力和殖民主义作风。
“林大人和邓制台都不以为然。‘三岛小国,断不敢以欺凌他国之术加于大清’,他们都认为你夸大其辞了。”楚剑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