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回无奈,这平宁王世子棋子已落,第一子还落得如此谦逊有礼,此时若再推辞实在是失了礼节,只好也打开棋罐,在黑棋右下角落下一枚白子。
“先生,我一直认为这天下大势正如这星罗棋盘,每落下一子,都会有万千局势之变啊。”
楚回不动声色,频频落子,却不开口。
东方长安紧紧盯着楚回淡漠的那张脸,似乎想从中深挖出什么,却始终一无所获。
那张脸似乎把所有的情绪、心思都全部隐藏在了最深处,连最能映射心境的那对眼眸,都仿佛是两汪深不可测的潭水,纵然所见风起云涌,却丝毫不起波澜。
东方长安并不死心,接着道:
“先生方外之人,不愿管凡尘俗事,可若不慎陷入此局之中,该如何应对?”
楚回听此一言,抬起的手僵滞在半空中,眉间微蹙,似是在思考下一步棋,又似是在思考如何应答东方长安之所问。
然而,这短暂的停顿不过在两个呼吸之间,“啪”的一声脆响,白子稳稳落入天元,填补了这个两人在有意无意间避开的位置。
随着棋子落定,楚回也终于开口:
“楚某愚钝,或许未曾领会世子深意,然楚某确非什么方外之人,不过是浪迹于世,苟且偷生罢了,此番若遇见的不是世子,恐早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东方长安似乎就是在等楚回这句话,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嘴上却说道:
“小王对先生一族所遭遇之事,常怀恻隐之心,先帝受人迷惑,当年在柳州所为,实在有失考量。”
楚回闻言面上露出了一丝惊讶,虽然也只有一瞬,但被东方长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乘热打铁道:
“先生,其实小王也一直在想,其实柳州人何罪之有呢?柳州后人又何罪之有呢?当年先帝为谋求霸业,对柳州能人斩草除根,对错不论,那尚能算有据可考。而当今的武帝,对柳州后人下的绝杀令又是何意呢?”
楚回神色微凛,冷冷道:
“圣皇帝和当今武帝,惧怕的都是,难保当时的柳州或是之后的柳州,会再出现一个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那样的人……”东方长安若有所思地重复着,可随后却愤然掷下一子,满盘黑白色的棋子都为之一震,只听他面色凛然地说道:
“先生口中的那样的人,是否指的是先帝的国师萧不害?我虽未见他,但常听闻这位国师之事。没错,他是有经天纬地之能,大昊立国无他不行。”
“但我始终认为,天下大势,不能始终被一个已故去之人禁锢。对萧国师近乎恐惧的崇拜早该结束了,什么空城令,绝杀令,早就该废止!先生,你就不想让柳州重复昔日之荣光吗?”
东方长安这一番话说到后半段越发地慷慨激昂,极富煽动性,额间的青筋凸起,显得与他那清俊到有些阴柔的面容,格格不入。
楚回却在长久的沉默后,淡淡说道:
“世子所图甚大,楚某棋艺不精,无缘入局。”
说罢,楚回在东方长安的注视之下,施礼告退。
东方长安脸色阴晴不定,他想起了自己几日前对胡坪说的话:
“若不能为我所用者,必为我所杀。”
他愤然起身,将手中的一枚黑子砸在棋盘上,“啪”的一声,棋子弹飞出几尺外,此时他却突然发现,黑白散落的棋盘上,白子竟不知在何时布成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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