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夔这句话,勾起苏锦奴心下伤心之意。
她垂下头去,咬了咬牙,喃喃道:“那就请恩公再借某十二贯钱,让某把阿爷给埋了。”
十二贯钱?
李夔不觉一愣。
他记得,在上午时,那凶肆伙计来怡春院中,商量那女妓红鸯的安葬事宜,可是开口要四五十贯的。
怎么现在这苏锦奴,仅仅只向自己再借十二贯钱就够了?
“姑娘,十二贯钱,会不会少了些?”
苏锦奴摇了摇头:“不,够了。某已算过,可在县郊寻一块荒废山土,临时租用,再以最便宜的棺木,暂且埋葬我父。而诸如明器、花圈、纸钱、挽唱郎一类均是不需,故有十二贯钱钞,就应是够用了。等将来世事平靖,某又有钱了的话,再把阿爷迁葬回故乡。”
苏锦奴话语淡淡,却令李夔一时感伤。
乱世中人,何其微贱。
而在晚唐时代,诸如苏锦奴父亲这样在乱命中挣扎活命的穷苦百姓,天下不知还有多少。
长叹兮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李夔沉吟一下,朗声道:“既如此,那某就再借给你十五贯钱,以备不时之需。省得万一不敷,你还要另找人借。某现在就写借据给你吧。”
苏锦奴头垂得更低了:“那利钱……”
“不计你的利钱了,也不给你设定归还时日,你将来有机会,能还钱就好。反正某在汧阳县官府效力,你要找某,亦是容易。”李夔又是微微一笑。
苏锦奴身体微微一颤,神色更是充满疑惑:“你我素不相识,官爷为什么会对某这般照顾?莫非……”
李夔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示意她不必再说下去。
“你放心吧。某对你没有半点非份企图。”李夔笑道:“之所以帮你,一则是某见不得这世间不平之事在眼前发生,二则却是因为某现在正好有点闲钱可以借你。如果你同意的话,这里有剩余的纸笔,正好可给你我写下借契。”
苏锦奴没有说话,只是眼角有晶莹闪烁。
最终,她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李夔写下借契,一人一分收好,李夔复去已房,与那谷老丈一道抬了装着十五贯钱的漆盒,一齐来到苏锦奴房中。
这样一来,李夔先给她奠付了四贯借债,又再借给了她十五贯钱,算是共借了她十九贯钱。故他这新取的二十贯铜钱,他只留下了一贯钱作为零用。
不过,李夔心下,却也并未有太多疼惜。
毕竟这笔钱,对他来说,得来尚是容易。且此番借出,相比一百五十贯的总额,钱数沿是有限,却也无甚心疼。
当着她的面,李夔打开漆盒顶盖,露出一满箱莹光灿烂蜿蜒叠复的新钱出来。
“苏姑娘,十五贯钱在此,你可清点验收一下。”
李夔这句轻轻的话语,让她瞬间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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