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快马向着京城赶去,摘星带着两个男仆紧紧追在后面,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那戴大人跟着大爷进屋说了一个时辰的话,大爷便脸色铁青地出了屋,急急去了马圈,牵了马便向外奔,吓得他慌忙叫了旁边的两个马夫追了上来。
一路上,无论摘星如何喊叫,秦钟都未曾答过话,只是平日里最爱惜马匹不过的人,手中的鞭子却甩得啪啪作响,那马也不要命似得向前奔。
随着天渐渐暗下,秦钟马速不减,摘星已经赶到了秦钟身边,两匹马并排跑在土路上,扬起一路沙尘。摘星侧脸瞧着秦钟,却见他脸色苍白,虚汗已经汗湿了领口,显然已经是苦苦支撑。
摘星也不过在秦业中风那日瞧过秦钟这般脸色,心中担心不已,却知道肯定是有事发生了,也不敢劝,只是护在一旁,怕秦钟跌了下来。
戌时三刻,四人终于赶到了京城。
京中不准街上跑马,秦钟一从马上下来,整个人便站立不稳,向着一旁跌去,还是摘星手快,一把将秦钟抱在了怀里。后面两个人慌忙过来,摘星让他们将秦钟扶到了自己背上。
秦钟还待挣扎,摘星却道,“爷,你没小的脚力快,你想去哪里,我跑着背你去。”
秦钟这才张了口,却是声音沙哑,干涩的仿若裂了的河田,“去端王府,接姐姐回家。”
摘星自幼陪着秦钟,又是被秦一一手调教长大,听着端王府和姑娘,便知道定是出了什么事,一边吩咐其中一人回府叫人,一边让另一个人跟着,自己竟真的跑着向着端王府去。
亥时一刻,主仆三人终是到了端王府的大门前。
秦钟从摘星背上爬下,吩咐摘星去敲门,吩咐他只说秦业身体有恙,急着接了秦可卿回去。摘星忍不住看了秦钟一眼,老爷就是秦钟的死穴,竟是用这个理由。
秦钟苍白的小脸在端王府灯笼笼罩下,有种肃然的感觉,却见他微微点了点头,摘星便哎了一声,上前敲响了端王府的大门。
没多久,便有人开了侧门,那人伸出头来,瞧了瞧摘星,便问,“什么事?”
摘星将身上的荷包塞了过去,道,“我们是营缮郎中秦家的人,小姐在府上做客,老爷突然病重,想接了小姐回去看看。”
下人多见风使舵,那人捏了捏荷包,听的了秦家便知道这是王妃新认的女儿的家人,又抻头向外瞧了瞧,果然瞧见那秦大爷站在外面,虽然没瞧见轿子,但人对上了,便道,“先进来等着吧,此时后院门已经关了,我去通报一下。”
摘星这才扶了秦钟在门房坐等。
那门房却是去了许久都不曾回来,摘星忍不住向外探望,秦钟的心却是越来越沉。果然,待到那门房回来了,脸上虽然依旧带着笑,眼中却没了刚才的殷勤,只是冲着秦钟道,“不好意思秦大爷,后院门已经锁了,王妃说今天晚了,来不及收拾,明天定会将小姐送回去。”
摘星待再问,那门房却已经开门送客,主仆三个愣生生地被赶了出来。
秦钟只觉得浑身冰凉,他终究是拗不过原著的剧情吗?无论他用了多少功夫,无论他花费了多少心力,一切还会回归原路吗?
摘星瞧着秦钟似有魔怔,心中害怕,当即让那男仆去请了陈嘉,自己则边劝着秦钟,边背着他回了秦府。
回到府中,秦一早已在门前等候,陈嘉也到了,先是给秦钟诊了脉,却是没多大事情,只是虚火上升,让秦钟好好歇息。秦钟派了摘星送了他,便拉着秦一到了房中。
“什么?他们依旧要娶姑娘?”秦一听了简直不敢置信,“都已经闹到这般田地,却又是为何还做这个打算?”
秦钟也不说话,他怎知道事情怎么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他虽然早就知道不少人猜测秦可卿是废太子之女,却怎么也不肯相信,秦可卿的身世竟是如此不可见人,他想着不久前,戴榕捉着他的手,在他耳边缓缓私语,“你姐姐非但是端王的女儿,她的母亲却也非一般人,乃是当今圣上最疼的女儿,早逝的嘉惠公主。”
秦钟只觉得当时自己浑身冒着寒气,嘉惠公主?她未曾嫁人便已逝去,竟是与亲生哥哥私通还生下了个女儿吗?戴榕却还未说完,“当年端王无奈,将这事告诉了王妃,王妃以嘉惠公主身体不好为由,说动了太后邀了她到别院住了半年多,在那里生了你姐姐。端王舍不得这孩子,却也养不得,王妃怕是也觉得一个女孩碍不了多大的事儿,便让人送到了养生堂,恰好你爹爹要抱养,便让人送到了你爹爹府上。”
他记得自己问,“端王一直知道姐姐在秦家?”
戴榕点头,“一直都知道。他这辈子最爱的怕是那个妹妹,只是嘉惠公主本就身体不好,月子里也担惊受怕,回宫不到半年便去了。”他嗤笑道,“端王书房里至今还挂着她的一幅小像呢!后来怕是听得人家说秦家的女儿长得极为漂亮,便动了心思,这才有了接你表姐回府,以她的名义邀你姐姐入府小住的事情。”
秦钟只觉得这天怎的比寒冬腊月还冷,他姐姐竟然是这般身世,但凡让人知道,便是死路一条,皇家怎会容忍这样的把柄存在?果然,那戴榕又道,“却不知怎的,此事竟是让那贾元春听到了首尾,竟是告诉了她母亲,她母亲又撺掇着贾珍来秦家下聘,八成告诉了他一些细枝末节。”
“如今宁国府在太子和端王中间两不讨好,端王府跟太子势均力敌,却是缺少个打破平衡的势力。宁国府牵着四大家族,不能小窥。”
“这对于宁国府不是火中取栗?”拿着端王的短处去谈交易,日后端王得势,宁国府如何又招架之力?
“相比暴虐的太子而言,端王显然是个好人选。再说,这种事情自然不会说明,宁国府只是说求娶端王的义女罢了,至于义女是谁,还是要端王定,他给个丫头也行,给了你姐姐也可,宁国府的诚意拿出几成,只看端王的想法。再说端王此时一口吃不下宁国府,只能选择妥协,非但如此,那贾元春也要风光一阵子的。”
“他们就不怕?”秦钟想不通。
“这世间与帝王做生意的多着呢,世家勋贵,早就盘根错节,帝王也只能忍着。你以为帝王便是无所顾忌的?”戴榕答道。
“端王不是最爱嘉惠公主吗?怎会答应将姐姐给他?”
“没养在身边,又是个女儿,”戴榕嗤笑道,“比得上那个位置重要吗?何况,王妃说了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姐姐嫁过去了,与宁国府的恩怨这才能真正抹平。到时候,秦可卿生了孩子,便是宁国府唯一的宗子,端王、贾珍又有什么不能放心的?”
“大爷?大爷!”秦一瞧着秦钟似是在想什么,只是这事却太过惊人,他忍不住叫了两声。
秦钟迷茫地看了秦一一眼,才知道,自己竟是走神了,他揉了揉脑袋,心知这事却是不能全说,便道,“怕是宁国府和端王之间有什么交易,若是明日姐姐被送回来且罢,若是没送回来,我便去找水灏试试,你在家看顾好我爹爹,莫让他知道此事。”
秦一瞧着秦钟眼下的青灰色,心中总有不忍,怎的这事情就一件件不断呢?他家大爷才十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