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浮弯腰将鲜花放在墓碑之前,而后直起身看着墓碑上小小的照片。
那一天晚上的交谈让他有了不好的预感,所以他曾反复向房东太太询问,但再多的不好预感也不能够预料到眼前的这一幕。
在生存与死亡的面前,世间的一切忽然之间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沉默地站着。
后悔让人释然,释然让人能够正视过去。
正视那或许确实被自己遗忘在不知名地方的过去。
陈浮对身旁的人说话:“小时候是我将你丢下的?”
季迟说:“或许吧。”
“我不记得了。”陈浮顿了顿,然后说:“抱歉。”
季迟低了一下头,很冗长的静默,然后他回答:“不,也许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此后他们回到了那栋三层小楼之中,一整个下午,谁都没有说话。到了晚上的时候,季迟将晚饭端上桌,整桌的菜里,提子被摆放在了陈浮的那一侧,胡萝卜被摆放在了他自己的这一侧。
陈浮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他们吃完了这一顿同样安静的晚饭。
晚饭结束,季迟坐在沙发上消食,陈浮随口问他:“你之前的那本小说写完了没有?”
“写完了?”季迟用一个疑问的语调回答陈浮的问题。
“那结局是?”
“——大约没有结局吧。”季迟说,“我不知道爱丽最终是活着还是死了,我也不能推测是否有人带她走出那个扭曲的小黑屋,我也不能确定她能不能够跟着那个人走出去。如果能够,也许日光会将她杀死;如果不能够,也许黑暗已经让她杀死了许多旁人。”
陈浮转头看了季迟很久。
他最终说:“你还是看一点正常的书籍吧。”
季迟一脸无趣:“好吧好吧,然而我什么也没有说。”
陈浮不理会这句话:“接下去你呢?”
“我什么?”
“一个月的时间到了,你是不是该走了?”陈浮直接问。
“哦……说得也是。”季迟想了想,“那你呢?打算好去哪里了没有?”
陈浮已经不意外对方知道一点自己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了。
在某种程度上,对方大约确实足够熟悉他。熟悉那连他自己也有些陌生的一部分。
也许他没有记忆的那一整个十年,就是对方拿在手中最重要的作弊器。
他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房东太太的离去让他有说不出的怅然,这样的怅然促使他下了一个决定。
他说:“平静的生活过久了——大概会选择出去玩一把吧。”
季迟抱着双腿坐在沙发上。
他看着眼前又陌生又熟悉的人,突然感觉到了一丝迷惑。
他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分开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