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众姐妹定下素手调羹的基调,林黛玉原以为得计——至少是没让宝钗专美于前。
然而回到家中实际操作起来,却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黛玉本人就不必说了,一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身边的紫鹃、雪雁虽是丫鬟,却也是自小娇养惯了的,从不曾操持过红案白案的事情,偶尔需要伺候灶上,也不过是为了烧水沏茶罢了。
故此主仆三人凑在一处,倒愁的什么似的。
紫鹃原本还宽慰她,说是咱们这边儿束手无策,别的姑娘们只怕也是一样的。
结果转过天就得了消息,说是二姑娘专门请了几个厨娘,轮流去家里手把手的教;三姑娘也拉着四姑娘一起,整日去灶上‘抛头露面’;云姑娘则是去了宝姑娘那边儿,显然不会缺少传授技艺的师父。
黛玉一时愈发急了。
先前那病不过才刚好些,这吃不下睡不着的,登时又反复起来。
直唬的紫鹃、雪雁六神无主,商量着要请宝玉再来看护,因黛玉执意不肯,说是不能为了些许小事误了宝玉的寿辰,二人这才无奈作罢。
但她们总不能瞧着黛玉就这么急火攻心,日渐萎靡下去。
遂开动脑筋仔细盘算起来。
三姑娘四姑娘的法子,林妹妹拉不下脸面去学;云姑娘的法子,黛玉又不屑于去学,目下似乎也只有迎春的法子,或有借鉴的可能。
于是二十三这日下午,紫鹃将黛玉托给雪雁照料,独自一人悄悄寻到了迎春院里。
她倒没敢惊动司棋,只寻了绣橘旁敲侧击的打探。
绣橘跟着逆来顺受事事不争的贾迎春,身边还有王嬷嬷婆媳这样贪得无厌的,原本也是拮据窘迫惯了的,莫说是跟紫鹃比,便比雪雁也颇有不如。
如今得了依仗,好容易跟着二姑娘在姐妹中间露了脸,自免不了要炫耀几句。
当下掰着指头道:“这等事儿还能有什么窍门,左右不过是多使钱呗!这些人最是见钱眼开,一天开三百个大钱,灶上都抢着要来呢!”
见紫鹃似有些动心。
绣橘紧接着又道:“不过这都是小头,真正的大头还是给姑娘练手用的材料,咱们可没占府里的便宜,都是托人从外面买来的,每日里足要用去一二两银子呢!”
这下紫鹃可就没了念想。
如此豪横的法子,自家姑娘只怕是学不成的。
不过二姑娘一向借据,先前又曾被大太太狠狠克扣了一番,却哪来的这么大手笔?
好奇的探问了几句,绣橘却只是笑而不答。
紫鹃也只好转回了正题,问起了磨练厨艺需要做的准备。
结果越问她心下越是发凉,倒不是说绣橘说出了什么稀罕物件,恰恰相反,绣橘报出的东西,她平素里也都是见惯了的,甚至是林黛玉吃腻了的。
可这正是关节所在!
先前只想着亲手所的东西不值什么,却忘了这家中所用的一花一草一针一线,无不是百里挑一的金贵物件!
真要算起来,单凭黛玉平素攒下的那几两银子,只怕都未必能赶上老太太一顿晚膳的零头!
故此迎春虽用的是‘寻常材料’,挑费却是半点不少。
想通了这一点,紫鹃愈发头疼起来。
史湘云和薛宝钗在一起,肯定不用为此犯愁;三姑娘四姑娘明摆着是要蹭灶上的便宜,自然也不用为材料的事儿操心;偏自家姑娘这般高不成低不就,还满心惦念着一举夺魁的,却该如何是好?
越想越是替林黛玉为难,紫鹃自然也就没了谈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