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俩人是最后服侍她的人,也是了解内幕的人之一,既她都要“病逝”了,陈妈妈等人又怎么会放过寒烟和绿萼呢?
她之前虽然担心两人的处境,可想到赵凌因为母亲的遭遇,特别反感那些欺凌孤幼之事,如若陈妈妈等人要害寒烟和绿萼,赵凌当时看见了,肯定会援手相助。抱着这丝侥幸,她选择了掩耳盗耳,可现在……恐怕赵凌去的时候,寒烟和绿萼早被陈妈妈害死了,所以他看见她被灌药的时候才会那样愤怒,以至于杀了陈妈妈等人。
因此果慧、果智两位师傅才会安然无恙,知道她被人救走了之后家里的人才会那样的慌张,对于陈妈妈等人的死,傅家只能说是碧云庵被流民抢劫,否则,死了这么多人,官衙是要介入的……
赵凌,赵凌……要不是他,她早就只是一缕冤魂了!
傅庭筠在心里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
他不告诉她,也是怕她伤心吧!
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是先顾着她的。
傅庭筠不禁落下泪来。
寒烟也好,绿萼也好,甚至是死去的折柳和剪草,不过是因为服侍她,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她们是何其的冤枉!
想到这里,傅庭筠不由咬牙切齿。
都是左俊杰!
要不是他,柳折他们怎么会死?要不是他,寒烟和绿萼怎么会被害?
她问微雨:“是谁帮你收拾我的箱笼?”
微雨伏了下去,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身子瑟瑟如秋风中即将凋落的枯叶。
她哽咽:“是大奶奶屋里的墨香!”
“你说什么?”傅庭筠闻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堂嫂屋里的墨香,原是她屋里的小丫鬟,不仅长的漂亮,而且识书写字颇有天赋,别人花上一天的工夫才能背下一段佛经,她不过一个时辰就背熟了。大堂嫂因常年要抄佛经。特意向母亲讨了她去,还给她取了墨香这个名字。她刚进府的时候。不过八、九岁,是由微雨带的,两人亲如姊妹一般。墨香后来又做得手好诗,在傅家渐渐得了些文名,府里的仆妇逢年过节、婚丧嫁娶都喜欢请她写喜联或是挽联。她渐渐有些倨傲,等闲人等从不搭理,傅庭筠虽然不喜她的性格,但见她在微雨面前却始终如一。81念着她这份真性情,有一次六婶婶训斥她的时候,傅庭筠还曾帮她劝解六婶婶。
仔细想想。她的确有机会到自己屋里偷东西!
傅庭筠立刻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你怎么知道是她?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何不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顾着她一个人,却是害了这么多的人!”
“我当时不知道,”微雨哭起来。“我当时真的不知道。我和她虽情同手足,可我也不是那是非不分的人,何况出了这样的大事,弄不好小姐屋里服侍的都要死,我就是有心护着她。可也不能睛睁睁地看着和我一个屋里住了好几年的折柳、剪草她们被冤枉甚至是丢性命啊!”她泣不成声,“我想着她是大奶奶身边的人。左俊杰又是大***兄弟,我回了华阴甚至不敢去找她。是后来和依桐姐姐说起,依桐姐姐说她自缢身亡了,死的时候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我这才想起来……有段日子她不知道跟谁在学画画,每天高高兴兴的,我给大奶奶绣的那幅观音像就是她画的,她嘱咐我,让我千万别说出去,还说,家里的姊妹因为她会做两诗首就对她满心忌妒,要是知道她跟着他学画画,还不要把她给恨死。我追问她是谁,她怎么也不肯说。当时四房的八少爷总是围着她转,我以为是八少爷,还告诫她,四太太精明能干,八少爷性情软弱,她要是有这心思,趁早让八少爷过了明面,要不然,等四太太发现,八少爷肯定不会护着她,而且她在孀居的大奶奶身边服侍,只怕大太太、大奶奶也不会饶过她。她听了只撇嘴,很是不屑地说,八少爷也就哄哄那些不识字的小丫鬟,想告诉学着古人要她红袖添香,先把《千家诗》背利索了再说。
“我知道她喜欢那些有学问的,听她这么一说,放下心来,准备过些日子再好好问问她。可后来,先是有小姐的及笄礼,后有俞家来信说过夏天的时候派人来商定婚期,我们转得团团忙,我暂时也顾不上她……现在想起来,那人肯定是左俊杰。除了他,没有谁能随意进出大***屋子。
“而且墨香平时来我们屋里不过是坐坐就走,只有事发前的那几天,她连着两次来看我的时候都是在黄昏,我和折柳正忙着将小姐凉晒的衣裳、被褥收进箱笼。有一次小姐的贴身衣物收了没来得及叠,就放在床上,她一边和我们说话,一边帮着叠衣服。还有一次,放你贴身衣裳的箱笼我明明记得关上的,转身却发现又打开了,我只当是忙糊涂了,没有放在心上……她女红不好,却会画画,分明就是她动了手脚!”
雨微的表情有些呆滞。
“再就是依桐姐姐那儿,以为我已经死了,想为小姐、为姊妹们洗清冤情,曾悄悄打听过左俊杰,不仅发现墨香的死是被大奶奶给压下去的,就是左俊杰逃走,也是大奶奶通的风报的信,因为这个,如今大太太对大奶奶很是不满,不仅借口天害**,把大奶奶身边的人全都换了,还让大奶奶搬到了后花园的汀香馆住,让大奶奶没事不要随意在家里走动,免得惊吓了家里的小姐、少爷们。”
雨微说完,“砰砰砰”地给傅庭筠磕着头:“小姐,我知道,这些全是我的错,我就是死一千遍,死一万遍,也不足以弥补我犯下错。可我要是死了,小姐的事就更说不清楚了。我要活着,要去京都找到老爷,找夫人。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到时候就是老爷夫人不说,我也会去跟折柳她们做伴。求她们原谅……”她抬起头来,洁白的额头一片殷红,“可我没有户籍没有路引,只好在驿站周围的徘徊,看有没有好心的人愿意买我为奴。带我去京都。可大半年过去了,偶尔遇到几个好心的,或无力带我去京都,打发我些碎银子让我另谋生路。或是仔细地盘问我的来历我露了马脚,可大多数,却是觊觎我的美色。我是罪孽深重。只要能让我见到老爷、夫人,我还有什么怕的,可我怕我就是如了他们的意,也不被他们哄骗,成为是第二个墨香罢了……小姐。”锦衣怒马,她不敢问傅庭筠的遭遇,额头的鲜血爬过她的面颊,“我们去京都吧?我把这些都告诉老爷和夫人,老爷和夫人知道您是冤枉的。一定会为您做主的。那左俊杰既然诬陷我们,他不仁。我们为什么还要义,我们也可以诬陷他啊……”她的表情狰狞,“我就是死,也要咬那左俊杰两口!”
“好,我们去京都!”傅庭筠站了起来,表情冰冷,下颌微扬,整个人仿佛突然间变得肃穆庄重起来,隐隐有种令人不敢忽视的威严。
这样陌生的傅庭筠,让微雨心头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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