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脾气不好,若是个旁的人做出这等事,她定要那人付出代价,祖坟都要给他掘开三层,可那人是侯爷啊,她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不能追究,她也追究不起!
季嬷嬷抹掉泪,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等林月芽将水喝完,起身对屋外喊道:“碧喜,去打盆水来!”
碧喜不愿意去,也不应声,装没听到似的抬腿就往院外走。
季嬷嬷直接出来喊住她:“你往哪儿去,我说话你没听到?”
碧喜拉着脸转过身道:“季嬷嬷,林月芽是你侄女,又不是我侄女,她做了那等腌臜事,凭什么让我伺候?”
季嬷嬷气狠狠地瞪她道:“小丫头片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什么叫腌臜事?”
碧喜本来气也不顺,再被季嬷嬷这样瞪着,彻底失了耐性道:“外面都传开了,月芽趁侯爷酒醉,不要脸爬了侯爷的床,今早被赵嬷嬷扔回来的!”
季嬷嬷抬手就是一巴掌。
碧喜的脸又红又烫,耳朵都抽出了嗡鸣声,她不可置信道:“你、你竟敢打我?我和你拼了!”
季嬷嬷本就力气大,又贯会使巧劲儿,三两下就把碧喜按在井边,“你再给我嚷嚷一句,信不信我立马将你扔进去!”
碧喜也不是个顺服的,她一边挣扎,一边喊:“这里是侯府,别仗着是府里老人就目无法纪!”
“和我讲规矩?”季嬷嬷冷哼,“好,我今儿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妄议侯爷床帷之事,是要被割舌头的。”
季嬷嬷将她拉起,作势要带她出去,“走,咱们这就上格兰院去,要不,直接去云腾院找侯爷也行!”
碧喜愣了一瞬,立刻就服了软,哭着拉住季嬷嬷道:“我错了,季嬷嬷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就是心里难受,我、我……我这就去烧水!”
“哼,”季嬷嬷冷冷推开她的手,“要是敢和我耍阴的,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碧喜打起一桶水就往伙房跑。
季嬷嬷回到屋,林月芽目光呆滞地靠在床头,方才他们的话,她都听到了。
林月芽指了指屋外,对季嬷嬷摇摇头,慢慢地做了一个口型:别为难她。
季嬷嬷叹了声气,摆了个湿帕子,搭在林月芽额上。
“月芽。”季嬷嬷唤了一声,半晌后开口,“你心里可在怪我?”
林月芽看着季嬷嬷,轻轻摇头,她知道季嬷嬷在内疚,还将手放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
季嬷嬷又是长叹一声,这孩子真是懂事的叫人心疼。
若林月芽怪她怨她,她心里倒还好受些,可她不仅不怪,反而还来宽慰她,季嬷嬷心里便更难受了。
季嬷嬷反握住林月芽的手,碰到她指尖的时候,林月芽眉心蹙了一下,季嬷嬷这才看到林月芽断裂的指甲里满是淤血。
心上又被猛地揪了一把,季嬷嬷起身又湿一个帕子,小心翼翼帮她擦拭着手指,擦完后,又给她手指上药。
“嬷嬷知道你从小就过得苦,不然你娘不会让你来上京投奔于我,不管你怨不怨我,嬷嬷我自己心里这道坎过意不去,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若昨日我没带你去格兰院,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季嬷嬷忍不住又絮絮叨叨起来,“你可知我当初为何会欠师姐人情?”
季嬷嬷年轻时,和林月芽的母亲柳梅同在乐城最出名的绣馆学技,平日里以师姐妹相称。
“乞巧节那日,我同大伙走散,等再寻到我时,我已受辱,他们嫌弃的眼神我至今都忘不掉,只有柳师姐,她将外衣脱下,帮我披在身上,一路拉着我走回绣馆。”
这段往事在季嬷嬷心里尘封了二十余年,再度提起时,她却显得十分平静,甚至唇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时我便觉得,那日回去的路,怎就那样长,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似的,后来我才明白过来,是我这里没有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