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轩中一灯如豆,一个纤瘦单薄的人影席地而座,侧影投在薄薄的窗纸上。
谢爻屏住呼吸,缓缓走上台阶,穿过廊庑,在门上轻叩两下。
没有人回答。
他推门走了进去,室中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小小的铜雀灯在扑入的夜风中摇曳。
他却并未感到如何诧异,似乎早知此地无人。
他走到墙边,一个个打开檀木小橱的抽屉,抽屉里都是些琐碎的东西,半截发带、旧香囊、缺了角的小玉件,一些针头线脑,几颗摔碎的棋子,空了的药瓶子……
过过穷苦日子的人总是格外惜物,什么都不舍得扔。
他找遍了所有的抽屉,又打开窗下的藤箱,里面有夏天的竹簟薄褥和天青色的薄罗弟子服,洗得很干净,叠得也整齐,仍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谢爻环顾四周,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只剩下妆台前的奁盒。
他没有迟疑,理所当然地打开小巧的白檀奁盒——她整个人都是属于他的,她的一切自然也是属于他的。
奁盒里空空如也,只有几颗火焰似的种子。
那些东西刺得他眼睛生疼,他赶紧移开视线。
就在抬头的刹那,他不经意瞥见妆镜里有一道淡淡的影子。
他蓦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无法动弹。
那道影子越来越鲜明,渐渐从背后向他靠近。
镜子里,少女将小巧的下颌轻轻搁在他肩头,若有似无的馨香一缕缕地钻入他的灵府,像一根根纤细柔韧的藤曼,将他的神魂层层缠绕,越缠越紧。
她的双臂也像藤曼,从背后缠绕住他。
她望着镜中的他,目光含羞带怯,却藏着飞蛾扑火般的孤勇和绝望,她澄澈的眼眸中只有他,好像她的心里神魂里也都只有他。
她眼下的胭脂色泪痣像宝石一样闪着奇异的光,又像一滴小小的血泪。
镜中的少女抬起手,将一物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尊,你是在找这个么?”
谢爻看见镜中的赤玉鲤鱼佩,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安定与宁谧,便要伸手去接。
镜中的少女笑着松手,血色的玉佩直直落下,穿过他的掌心落在金砖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裂成了两半。
似有一道白光划过谢爻的识海,他骤然清醒过来,将趴在他背上的少女重重摔在地上,抽出佩剑便要向她斩去。
少女躺在地上,笑着看他,眼中却含着泪:“师尊,难道你要再杀我一次么?”
谢爻执剑的手一顿。
少女像是受着莫大的折磨,蜷缩起身体:“师尊,我好冷,好疼啊……”
她呢喃似地道:“师尊,我好疼,你抱抱我可好?”
谢爻乍然清醒过来,面沉似水:“你不是她,她不会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