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过爬这个坡了,把手里的东西拎紧,抬脚就往上走。荀良佑大步跟上,边走边抱怨,“这比上床还费力气。”
左佐脚步停顿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几秒钟之后她又继续往前走,步伐比起刚刚的快多了。荀良佑在后面不满地抗议,“走慢点,这路太滑了……啊该死的,这泥都跑我鞋底上去了,什么破地方。”
左佐不理会他,加快脚步往上走,等到了山上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追上来的荀良佑穿得更加厉害,手搭在她肩膀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环顾了下四周,他喘着粗气问,“到了没有?”
左佐长长吁出口气,“马上就到了,走吧。”
前方是一条吊桥,左佐踩了上去,那桥就开始晃,底下是湍急的河水。荀良佑从上面望下去,再看看摇来晃去的桥,思考两秒钟等着左佐走到对岸才抬脚上前,真怕这桥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
过了这座桥就到了村庄了,这个地方贫穷落后,年轻人都到外面的世界闯荡去了,剩下的都是耳聋眼花的老人和天真的小孩子。
几个老人没记性认不出左佐来,倒是跑上来了几个小孩子,围着她不停地叫姐姐。
荀良佑站在一旁看着,刚想上前去把那群孩子拉开,哪知看到一个五六岁的男孩鼻子下方挂着一条浑浊的液体,刚要抬出去的脚立马收了回来。
左佐看到他嫌弃的表情也没说什么,掏出纸巾来帮那孩子把鼻涕擦掉,然后从提过来的袋子里拿出带过来的小零食平均分给他们。这里的孩子很容易满足,领了点吃的东西就高高兴兴地去别处了,左佐这才示意荀良佑继续跟上。
荀良佑大步跟了上去,弯腰拎过左佐手里的东西,“我来拿。”
左佐没有拒绝,反正也不是那么重,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帮自己提东西,这会儿也不抱怨了。
“你以前住哪里?”
“等等看完我妈,再带你回来看。”
丽华的坟是这里最“豪华”的地方,左利民给她修建的,四周干干净净的,风水也挺好。
左佐把拜祭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摆上,点燃蜡烛,给她上了炷香,之后静静地跪在她面前,在心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沉默了许久她才起身。
荀良佑也给她上了一炷香,这会儿他显得特别真诚,左佐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尊敬一个长辈。
两人找了块地方坐,奔波了一路,鞋底上粘满了泥土,脚一抬起来都觉得沉。左佐找来了树枝,把自己鞋底下的泥土都刮干净,顺便也帮荀良佑的刮了。
等到香烧完了,左佐便起身把纸钱和其他东西也烧了,小声跟丽华念叨了几句话,便拉着荀良佑走。
荀良佑心里纳闷,以前她一梦见丽华就不停地哭,现在过来给她上香,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回到了刚刚的地方,左佐走到其中一间土屋子前,伸手推开破旧的木门,一股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荀良佑捂住口鼻咳了几声,这里很久没住人了,味道很难闻。他皱着眉问道,“这是哪儿?”
“我以前就住在这里。”
荀良佑不可置信地环顾了下,外面破旧,里面更是残破不堪。一个灶台,两张洒满灰尘的木制板凳,一张矮桌子,吃饭用的,还有两张紧邻着的木床,一张大一张小,看得出来,哪张是谁和谁睡的。
一个家,就这么点东西,再无其他。荀良佑简直无法想象,左佐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左佐面色平静,心里却波涛汹涌,她仿佛了看到了她和丽华一人一张板凳并排坐着端着个大碗吃饭。丽华从不说话,她也不开口说话,别人见到她了,总小哑巴小哑巴地喊。
丽华的精神病时好时坏,脾气阴晴不定,却从来不打骂她,也很少理会她,饭点到了就做饭,可以睡觉了就铺床,日子一天一天重复地过。
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左佐拉上门,牵起了荀良佑的手,“走吧,我们该回去了。”
“好。”
两人肩并肩往山下走,要过那吊桥的时候,左佐突然提议道,“良佑,你背我吧。”
荀良佑沉默了两秒钟,“你不怕掉河里就行。”
他蹲下身,左佐弯腰趴在他宽阔的背上,荀良佑站起身来,两手托着她的臀往上颠了颠,抬脚走上这座桥。
桥身随着他前进的步伐开始晃动,像刚刚来时那样,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不担心会掉河里了。
过了桥再走一段路就要下坡了,荀良佑放缓了脚步,小心翼翼往下走。左佐两手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突然凑近他的脸庞用力啄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