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附近郡县的差使都派出去了,县府下来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基本上都出动了,对于好端端地就要出趟远门,有些人免不了一阵嘀咕。县令张汤也不含糊,明确告诉他们这是新来刺史的活,让他们好好干,于是便将这股怨恨转嫁到了袁熙身上。
求贤令也在当天傍晚被张贴在了一个僻静的墙角。这个靠近东门的墙角来往行人最少,而且这里本就是三教九流混杂,底层市井聚集的所在,来往的人基本大字不识一个。张贴的时候也没有引人注意,很快便沦为风景,再无人提起。
陆大交代了事情之后,便张罗着为百姓军找地方驻扎下来,也没有再过问此事。两百多号人在城外转悠,总算找到了一处村庄。而后他才返回冀县城内,找到了张汤。
“张大人,求贤令也张贴了三日了,可有贤才自荐上门?”
张汤自从得知新任刺史还在路上的讯息,心中定了不少,上午在府衙端坐,下午便回了府。陆大到府衙中没找到人,便去他府上。张汤笑嘻嘻地将陆大迎进来,奉上热茶,瞧着这人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辛苦样子,道:“放心,求贤令自已经贴出去了,只是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人上门。恐怕还是本地有才能的人太少,恐怕刺史大人也要失望了。”
陆大嘀咕道:“不应该啊,之前约定好了,这瞎子就该这两天到的……”
张汤没有听清楚他小声说话,连忙问道:“什么?什么这两天到?”
陆大不想让他知道和黄瞎子串通好的事情,连忙摇手道:“没什么,我是说,这求贤令悬赏百金之巨,这两天也该有人自投罗网才是。”
张汤心里暗笑:我将东西张贴在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注意到。但他可不敢说出来,只是安慰陆大道:“不必担心,若是有人看到,自然会上门。只怕是大家看到这赏金,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不敢自荐罢了。”
“这倒也有可能。”
“肯定是这样。”张汤道:“一来幽州之地本就远离中原,有才之士都不愿留在这苦寒之地,二来不够分量的小鱼小虾,也未必有这个脸去冒充贤才。老弟这几天跑出跑进的也辛苦了,来,今晚便在我府上好好休息一下。”
陆大道:“这可不行,我是指导员,还是要和士兵在一起……”
“什么?”张汤以为自己没听清楚,问道:“之前也听说你们一行有两百多人,还从来没一个刺史上任带这么多仆人的,他们现在安顿在哪里了?我为刺史大人准备了一座宽敞的大宅,住下两百人也不是问题。”
陆大道:“这可不行,二公子说了,这军队还是要坚持艰苦朴素,因此大伙儿在幽州期间,还是会驻扎在城外。我一会儿便出城,和他们住在一起。若是有人应征求贤令,请张大人尽快通知一声。”
“军队?”张汤眼珠子一转,心想:没听说有什么军队啊。自从袁绍拿下幽州以后,主力还是在易京休整,估计很快就会确定驻守幽州的人员。一般会有一员军中大将镇守北方,这支部队估计也是会驻守在冀县这重要的咽喉之地。
陆大也不好继续叨扰他,便起身告退,突然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有人摘了求贤令。”
陆大叹道:“总算到了。”
张汤激动起来,问道:“什么人?”他心里想:“莫非是什么好事之徒?正经读书人根本不会去那种地方,怎么会看到求贤令?”
通报的小厮道:“一个瞎子,是一个瞎子!”
陆大道:“那就对了!”
张汤也同时道:“那就对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张汤愤慨道:“那就对了。这瞎子想必是活腻了,居然敢滥竽充数,咱们这求贤令,乃是刺史大人亲手安排的,他一个瞎子居然也敢来冒充贤才。去,将这瞎子拿回来,咱们好好审问一下。”
陆大道:“瞎子也可能是贤才,既然敢揭这个求贤令,自然有他的本事,大人先不要武断下结论。走,咱们一起去看看。”
张汤觉得和这位刺史特使说话,显得浑身不自在,不仅说的话神神道道,一直蹦出一些新鲜词语,而且连瞎子都不放过,一点都没有将他的话放在眼里。不过对方毕竟是袁家二公子的心腹,自己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于是道:“好,那咱们换身便服去看看。”
准备妥当,两人带着随从便出了门,迎头正好碰上县丞韩衍。
韩衍迎面便道:“听说了没,一个瞎子……”
张汤道:“我和特使正好要去捉拿那个捣乱的瞎子,贤弟,你随我们同去……”
韩衍道:“我可是听说了,这个瞎子神了!”
张汤问道:“怎么回事?”
韩衍看了看陆大,只见他嘴角翘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说道:“那瞎子居然能一字不差地将求贤令上的内容念了出来,周围的人群都被吸引了过去,现在东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人。”
张汤道:“这有什么神的?说明这瞎子不是真瞎,而是假装的。坑蒙拐骗,装神弄鬼,这种人才最是可恶,走走走,去将他抓回来。”
张汤简直是气疯了,明明张贴在最为僻静的地方,平时都没有人经过,偏偏被一个瞎子给发现了,瞎子怎么可能看得到?而且这么一搞,引起了轰动,这求贤的消息算是传开了,到时候真的吸引了贤才,自己这父母官岂不是脸上无光了?
他们走得很快,穿过集市,越过大街,便来到东门口,只见里三层外三层果然聚集了许多人。大家都伸长脖子,看着人堆正中心空地上,坐在一架马拉拖车的车板上的人。那人穿着洗得泛白的衣衫,头发梳拢得整齐,脸上全是皱纹,还翻着白眼。陆大一看,果然是黄瞎子,却和数日前的黄瞎子截然不同,不但人变得整洁了许多,而且意气风发,精神面貌也不同了。他身旁跟着一个小童,正是当日在黄楠村替他们领路收钱的那个小孩。
只听黄瞎子道:“老夫既然揭了这榜,自然有我的本事。大家且听了,这新任刺史大人上面说头一名应征的贤才,赏以百金。现在老夫准备去刺史府自荐了,请大家一起见证老夫能否得到百金。”
人群中顿时有人笑了,起哄道:“一个瞎子,居然敢声称自己是贤才。你有什么才能了,人家刺史大人为什么要给你百金?”
黄瞎子道:“老夫乃是涿县黄楠村的黄瞎子,你们有些人可能听过。这张求贤令上说了,只要有一技之长,便能算是贤才。老夫不才,只要摸过一个人的脸,就能知道其出身命格,将来的前途。这算不算是一技之长?”
“哼!装神弄鬼……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居然敢拿出来,还想领百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张汤在下面嘀咕着,突然高声道:“好,你来算算我的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