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沉静空明,晚霞如金丝,绵绵铺洒于花间草丛。A大教学楼后面连着体育馆有一个小土坡,经过几届学生植树节的辛勤劳作,这里已经成为情侣们夜间小游的最佳场所,反倒是傍晚落日时分,除了几个用功读书的来这里默记背书外,基本没什么人来。
祁晴细眼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男生,身材高大,面部五官轮廓分明,此刻背光站着,林间红霞昏黄,竟有一刻觉得这张脸长得十分耐看。她想,应该不用几年吧,也许一年甚至是几个月的时间就能把这个此刻稍显稚嫩的男生磨成一个令女人趋之若鹜的男人。明明应该是惧怕担心的时候,此刻的祁晴却是没来由的平静,只要是个男人,又哪里能逃得过她的掌心。
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向来保养得宜的娇嫩手掌心顿时多了几个红痕,祁晴疼地眼眶泛湿,似哀非怨的瞅了一眼付明海,随即右手捂着嘴唇侧转过身,轻微的哽咽抽泣声声入耳。
付明海呆若木鸡,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路上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怎么到了这里他还没开口问,人就……哭了!一时间心慌意乱的他上前一步脱口就安慰:“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见祁晴蓦地转过头,眼泪婆娑的看着他,眼里似有千万个不相信,付明海不由得再次保证:“真的,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末了,还重重的点了下头以示决心。
祁晴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作势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着嗓音要人再三保证:“你保证你绝对不会说出去,要是……要是你说出去,就……就让你以后找不到女朋友。”所谓做戏做足套,祁晴一眼就看出付明海这种纯情小伙,要玩的就是小女孩的招数。一哭二闹不用三上吊,立刻乖乖的任凭着你处置。
付明海有些哭笑不得,不管是在传闻中还是他印象中所见过祁晴的,有桀骜不驯高高站在顶端众人仰望的,有明洁污垢落落与人前赏心悦目的,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带着点委屈娇俏会对人撒娇的。他想,只要人长得好看的,不管是什么动作都是好看的。祁晴好像就连拿着纸巾擤鼻涕都让人不觉得讨厌。
“学姐,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真的。”付明海本来也没打算说出去,不过就是想要借此事套近乎跟陶然有除了足球外的共同话题而已。虽然现在这个社会名节早就不讲了,可是女孩子的名誉还是相当看重的。
“那你发誓,要是说出去了就以后找不到女朋友!”信手拈来的小女人模样,祁晴甩了个十层*,脸上仍是一副不信的委屈,心里却是早就乐开了花。
付明海郑重的点点头,毒誓到是没发。誓言这种东西不管是对谁来说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他偷偷看了眼已经止住哭泣的祁晴,有些问题他很想知道可又怕问出口就是往人伤口上撒盐,犹豫再三还是欲言又止,可无尽的好奇心早就已经深埋于心底。这时候的付明海还不知道,或者说是章建从来没有告诉过他,千万不要对一个女人产生莫大的好奇,因为这即将是你疯狂爱上她的开始。
祁晴看付明海一会摸自个后脑勺,一会又偷眼瞄自己,欲言又止一刻都不安生,似是有话同她说,向来喜欢痛快的她不由得心生厌烦他的唧唧歪歪。不过现在这个情况,这个男生还是要哄得。于是,她捂着嘴“扑哧”笑了一声,随即打趣了一句付明海:“你是怕我?没事的,就算你抓住了我的把柄,也不会找人解决你的。你这样偷偷看我……是我有话要问我?”
没有比偷窥被当事人抓住更加令人难堪的事情了,付明海脸红都到了脖子根,支吾了半晌还是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个:“学姐,你和陶然真是姐妹吗?”说完,又双手在半空中胡乱一挥:“学姐,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随便问问的。”
“怎么这么问?”祁晴看了付明海,从小就学会看人眼色行事的她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是喜欢陶然吧,那么他是不是早就已经告诉陶然了?!祁晴脸色瞬间惨白,渐至灰败眼色,声音都带着些颤抖却是陡然偏高:“你是不是已经跟她说了?!”
“什么?!”祁晴突然变得难看的脸色令付明海有些手足无措,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祁晴却是一步都不退让还步步紧逼,直到付明海后背被一棵树堵住了去路,她才停下脚步,疾言厉色地重复:“你是不是已经跟陶然说过大麻路的事了?”
“没有,没有……我一个人都没有说。”付明海连着摇了数次头,看祁晴脸色还是未变,赶紧伸出右手发誓,“我真的没有说,要是我说了就让我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这个原本只是个玩笑的誓言现在付明海认真地做来竟然带着无比的滑稽,祁晴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给乐道了,竟然“哈哈哈”的笑出了声,右手指着付明海一个劲的哆嗦:“我刚才要你发誓是开玩笑的,你怎么还真当心啊。你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这么好骗。”
付明海见刚才还一副要杀人的祁晴突然间笑得这么开怀,雨过天晴,不由得深深地暗自大口大口吸气呼气,总算觉得书上说的才真对,女人心真是海底针,女人脸犹比六月天,一日三变。看祁晴捧腹大笑换了副心境的付明海也开始觉得自己刚才讲的是笑话,不由得也跟着傻乐呵了几句。只是,这个女人突然又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干什么?!
“你想知道陶然是不是我妹妹?”祁晴反问了一句。付明海本能的点了点头,随即又赶紧摇了摇头,原本他是真的想知道,可是现在心底总有个声音再跟自己的心意唱反调,搅得他思绪一片混乱。
祁晴找了一块还算平整的草地面朝太阳落山的地方坐下,似喃喃自语般开口:“那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你要听吗?”
这个画面太美,落日余晖洒在这片绿草地上,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背对着他说“你要听一个老套的故事吗”,这简直就是所有有故事的女人背后最是吸引人最是蛊惑人的剪影。“好,我听你讲故事。”付明海不由自主地走到祁晴身旁,先是蹲下身,随即右手一撑再是一放,在旁边坐下,同样抬眼看着即将落下山头的夕阳。这一刻,付明海有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即将从这一刻开始改变,虽然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改变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他就是经不住诱惑的选择倾听。
“你知道陶然吧?”祁晴低声问。付明海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一直都没有转头看自己一眼的祁晴有没有看到,但是这一刻他觉得身旁的这个女孩是不需要自己答一句话的。
“你肯定知道她,陶然可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女霸王,谁都知道她爷爷已经是个司令员,她爸爸当了个大官。其实我们学校里这样的人多的是,可是偏偏就是她最霸道最张扬最是过的恣意昂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付明海皱了皱眉,他认识的陶然并不是这样的,就算是从一个女孩子口中听到贬低她的话,自己也有种想要大声呵斥一句的冲动,不过,这声大吼到底还是硬生生地哽在了喉间。
“大家都知道陶家有个女儿叫陶然,却从来没有人知道其实我祁晴才是陶家真正的公主。”祁晴哀哀地转头看了眼付明海,不管人脸上多大的震撼,接着疑似拍电视剧似的回忆往事:“我爸爸有一个战友姓祁,因为救了我爸爸而牺牲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当时我们家已经有两个孩子了,除了我还有一个哥哥。我爸爸为了报答战友的救命之恩就把他的女儿抱回我们家养,为了不让这个女孩长大后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就把她入了陶家的户口。可是这样一来祁家不是要断后了吗?我爸爸就……就……”
故事讲到此处,祁晴作势语塞顿了良久,直到旁边伸过一只手给了她一张纸巾,她才低着头借着垂散而落的长发装着擦了擦眼泪:“就把自己的女儿换了祁姓……现在,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个寄人篱下的祁姓人,而陶然她却成了真正的陶家公主。我从小就知道是她爸爸救了我爸爸,所以我什么东西都让着她,真心的把她当做我自己的妹妹。可是她却总是看我不顺眼,总觉得是我分走了爸爸妈妈对她的爱。平常家里给了零花钱之后她就第一时间冲到我房间抢走,说这是她们陶家的钱我一个外人不配用,所以,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去大麻路弹钢琴赚钱?”付明海看着祁晴问。见祁晴点头,他又觉得稀奇了,这样子说的话陶家人明明知道祁晴才是他们家的女儿,总不至于为了报个恩连自己女儿的生活都不顾了吧?
“其实不只是为了零花钱,我去那里弹钢琴是因为我妈妈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给她买一件她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东西,可是又有点贵。不过,到昨天为止我就已经攒够钱了,所以再也不用去那里弹琴了。”
付明海这个傻大个,别人说什么他就相信什么。刚刚升起的一点疑惑顿时被祁晴可怜兮兮的语气外加极度的孝敬父母心给打得烟都没留下一点,全都随风而散了。看付明海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满脸怜香惜玉的同情心,祁晴暗自嘲弄了他一把,右手死死地掐掌心的肉才能努力让自己不笑出声,看上去悲伤一点。见过各色男人的她还真没碰见过这么好骗的,真是傻到骨子里去了。
但是里面三分真七分假的故事要说不能骗到几个人,祁晴就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她记得当时跟王月茹说的时候,那个傻妞更是哭的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立刻就把她视为闺蜜了。也是,剧情场景人物都俱全,不过就是主角各自换了层皮而已,这个傻小子不信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