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雪山下的彩衣女子正立在半空,双手是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天空的月光忽然凝聚在那医者脚下的方寸之地。
她口中念念有词,一缕风吹乱她的长发,彩衣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她闭眸吸气,风停了下来。额前一颗宝石落在手心,顿时这云杉坪笼罩着一股惨淡的雾气,只有那方寸之地的皎洁月光依旧清晰。
医者白衣上流转着墨色,而他怀里的彤彤姑娘亦是染上了墨色,下一瞬时,月光散去,只剩下半池的血水浸着两人的尸体。
那彩衣女子缓缓飘落地上,周围那些黑袍之人早已消失,只是云杉坪已是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墨色,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李王城主已在彩衣女子的身旁,手里却提着一个正泛着液体的袋子。
“你要的东西,真不知你这女人为何如此。”李王城主手一拂,那袋子便落在她手心。
“狠毒是么,若不吃些狼心狗肺之类的,你倒是愿意给我人心呢,咯咯。”她漠然的回答着,将那袋子里的淌着血的肉倒进嘴里,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哼,真不知那些信众知晓了,会如何呢,废话不说了,还是用你的术法看看他们吧。”李王城主侧开身子移开一步,似是不愿过分接近彩衣女子。
而那彩衣女子手一挥,医者和彤彤姑娘的身体没在血水里,水面一阵碎光流过之后,便浮现那两人的影像。
他一袭白衣在地府里茫然的站着,而那蓝裙的彤彤姑娘却早已消失了身影。他已是不知所措,远处的河流里漂浮着一具有一具奇怪的白色骷髅,偶尔也有几具粉色的。
而远处的亭台楼阁,似是与那江南小镇上并没有多少差距,天空只有黯淡的色彩和昏黄的一丝灯光。他眼里尽是茫然的色彩,看向一条河流时忽然有了一丝豁亮。
河流的远去,一群群形态各异的人熙熙攘攘或是三三两两亦是那样茫然的往桥上挤去,一个女子正端起一碗又一碗的糖水递向每一个过桥之人,而另一个女子却是看向了他落寞的身影。
“公子可是生魂?”那女子忽然的飘落在他的身旁,疑惑的打量着他落寞的神色。
“等人,还是丢了东西。”那女子更加疑惑的围着那白衣公子打转,目光从他的头顶又落回脚下,随后又大叫了一声。
“呀,你跌进了忘川河了,麻烦了,麻烦了。”那女子忽然眉头皱起来,叽叽喳喳的说道,顾不得什么,手伸出来紧紧的拽住白衣公子往桥上跑去。
那桥边的不远处,有一颗奇怪的石头,鲜红的两个字‘三生’刻在上面,像是一个人的名字。而在桥边则是烙印着‘奈何’两个血色大字。河边开着大把大把的红色花朵,匍匐在河两岸,些许被河水吹拂着飘远而去。
“孟婆,孟婆,有人跌进忘川河里了。”她慌乱的奔跑着,呼唤着桥边正在施汤的女子。
“安可,你呀,你不会带着他一起飞过来么。”那女子闻声抬起头来,看了正奔跑的女子一眼,便又转头继续看着眼前的魂魄们喝下一碗孟婆汤。
慌乱奔跑的女子尴尬的一笑,看着自己紧紧拉着白衣公子的手,又慌乱的脸色通红,随即停下脚步松开手捏了一个印法,于是两人便落在那个唤作孟婆的女子身旁。
孟婆继续摆出一碗又一碗的汤,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眉目里尽是疑惑不解的神色,忽然的叹了叹气,无奈的打量着那个安可女子。
“去你屋子里把那锦盒拿出来,他也一并带过去吧,记得让他喝下记川水。”孟婆摇了摇头,手轻轻扬起,从那白衣公子的袖里飘出一块金色的物什落在那白皙的手心。
而那白衣公子却依旧是茫然的神色,不知所措的样子令人,不对是令鬼非常的无语中。是怎样欠揍的人才能有这样白痴的眼神,熟视无睹所有的人物和风景呢,而外面彩衣女子和华衣男子看着白衣公子那白痴的眼神亦是一阵头大。
“公子,且随我来吧。”安可看着那死鱼眼一样的白衣公子,顿时消了刚才那活泼的笑容,无奈的又拉着他的手向桥边的一处楼阁走去。
他毫无表情的被他拉着手,这一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览无余的白茫茫的雾气,雾气深处是若隐若现的一个女子,以及泛着光芒的几个字。
安可越发的无语了,只是很无奈的嘱咐他站在原地,而自己则是转身去屋子另一个房间去取那锦盒和那记川水。
记川之水,是那酆都每年鬼节之时,鬼通过阴阳之门归来之时落下的泪水,又通过忘川之水的调和加上流淌于地府,人间,仙界的冥河之水混合而成的神奇之水。相传只要饮下一滴记川之水,不管是人,灵,妖,仙便能记起累世轮回里所有的记忆,而这记川之水毕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并没有多少人能有缘饮下记川之水。
良久,安可姑娘才出现在那白衣公子面前,只是原本白皙的脸上却有了些灰尘和绯红。
她无视他那白痴一样的眼神,双眼开始迷离起来,眼眸里雾气升腾,倒映着那白衣公子的面目。忽然间没来由的落下一滴泪来,浮在她和他的面前。
“去吧。”安可轻呼一声,那一滴泪便落尽那白衣公子的唇里,她缓缓后退一步,看着他眼里的雾气升腾之后渐渐的浮散而去。
“安可姑娘,你好,我是医者。“他缓缓睁开双眼,眉目里恢复了看惯生死的淡然,而脑海里弥漫的雾气亦是散去。
那女子的身影开始清晰起来,正坐在一张琴面前兀自的弹着,那眉目里是他不懂的温润,而琴身却是刻上了八个字。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个给你。”安可姑娘再次看向那白衣公子时,脸上的绯红已是淡去,手放下时,那锦盒便浮在他手中。
寂静无声,他打开锦盒,盒中飞出一卷古老的卷轴,背面写着鬼医之书,而正面却是一览无余的空白。
他淡淡一笑,指尖略过空白之处,一滴血落在空白里,迅速在卷轴里蔓延开来,随后又恢复显而易见的空白。而他的笑容却已是越发的淡然了,仿佛从这空白里看到了他所向往寻觅的所有。
【渡栈之路】
那白衣公子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安可时,眸子里是澄净的倒影。而她却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好似那个人的眼里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将自己看得透彻。
“后会有期,安可姑娘。”那白衣公子收了笑意,而那锦盒亦是早已消失,那卷轴也随之消失,他缓缓转身向外走去,她稍稍一愣,在抬头时那白衣公子已是消失不见了。
而她有些无奈的皱着眉头,随即眉开眼笑的笑起来,足尖一点,手里却是慌乱之间捏出一个印术,下一个瞬间便消失在屋子里。
而奈何桥上一个白衣公子缓缓走过,而那孟婆并未递给他一碗汤,却是起身倒在河流,连那金色的鳞片亦是随汤落尽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