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嫁人可以解决这些烦恼。”但芙拉不以为然,“问我的话,去当歌剧演员可赚钱了,人们会把硬币和捧花一同扔在你身上。就一天,来茵,若我是你,一天我就能让那老东西一边跪下来捡硬币,一边流着泪鼓掌。”
“我们不是剧院的交际花,不能自降身价。”
芙拉听不进去。“现在我连嫁人都难。来读书会的男人个个优雅,却都要讨出身高贵的正常女孩当老婆。”
来茵倒很清楚原因。“他们希望娶比他们弱小的女人,为他们生儿育女,讨他们欢心。你太厉害了,芙拉。拜恩人会喜欢你的。”这儿可是秘密结社的大本营,人人都是无名者。
“但愿如此。”这姑娘有点犹豫,“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比王都还多呢。但我不想像阿莉一样。不管怎么说,我们血统优先。无星之夜和读书会不一样,拜恩会有贵族吗?这里属于哪个国家呢?”
来茵答不上来。她告戒芙拉不要向安茹夫人提问,安排她们的工作已经让这位长辈很不耐烦。
我必须小心。她告戒自己,米尔丹妮读书会已不是贵族小姐的后花园。无星之夜提供给她们安全的环境,也使她们放弃了优握地位。我必须融入到拜恩之中,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这时,窗户忽然洞开,来茵吃惊地看到雨幕中飞来一串白蝴蝶。它们振翅掠过,钻进房间,在地毯上留下一道道的痕迹。这是奇幻的一幕,她差点没注意到布约罗爵士回到屋子里。
“魔法。”芙拉对她耳语。
原来只是纸页。尤利尔伸出手,这些湿透的文件漂浮在他的掌心,上面的字迹倒还很清晰。他将它们一页页展开铺平,晾在壁炉的石台上。来茵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动作。
“也许他是个园丁,和安茹夫人一样。”芙拉抓住她的手,传递过来激动和紧张的情绪。“我不是园丁。”她沮丧地说。
“修理花草的人?”来茵看见一丛绿芽茁壮成长,眨眼间变成树苗。尤利尔抚摸着叶片,似乎在计数什么。
“不。这是希瑟女神的传承职业。”
来茵的一半亲戚信仰盖亚,另一半都是希瑟教徒。她感到手中的福音书变得无比沉重。房门开合带来寒意,她不禁靠近同伴,分享炉火的热量。布约罗爵士出门后的所作所为她们一概不知,安茹夫人提到另一个人,她怀疑自己见过他,但想不起对方的样貌。
如今爵士大摇大摆做回软椅,两只脚蹬掉烂靴子,丝毫不在意在场的女士。来茵预料到他会摆出无所顾忌的模样,但没想到他会支开安茹,直接露出真面目。
“我讨厌他。”芙拉不敢指名道姓,“他和我的神秘学导师一模一样。”
“你到底欠了他多少钱?”
“不知道,他说多少就是多少。火种仪式的材料都是我的家族提供的,他说替人主持仪式也要付钱,但他只是站在那儿而已,我是无名者啊。”
也许是封口费。来茵心想。她亲眼见过神父烧死恶魔,因此当有个乡下来的侍女偶然发现了家族的秘密,母亲下令割掉她的舌头,将她嫁给了一个患肺病的农民。很快,这对新婚夫妇双双死于疾病。
侍女固然可惜,但真正令来茵害怕的是神父。他曾想在来茵出生时为她洗礼,幸好母亲找来了一位主教。后来神父时常上门造访,向父亲索要赎罪券的份额,以及某些未婚先孕的年轻仆女。来茵不知道她们会到哪儿去。
烧死恶魔是在正午时分,她记得很清楚,早晨我们还去教堂听他布道。那时神父是如此神圣,令人心生崇敬,但正午阳光下,他的面孔却犹如魔鬼。
“为什么干这个,尤利尔?”布约罗忽然问。芙拉还在抱怨她的导师,但来茵察觉到古怪的气氛。
“最近拜恩没有其他岗位,爵士。我没得选。”尤利尔回答。
“你可以去当守夜人。”布约罗爵士告诉他,“不同咱们,守夜人可是一年到头都缺人手。一旦成功,你就是出人头地。”
未尝不是好主意。来茵已了解守夜人在拜恩中的地位。据说所有守夜人都是国王的直属,但陛下将权力交给了最信赖的“不死者领主”。她还没见过亡灵的模样呢。也许他们非常恐怖,却能从神父手中保护她的安全。
但如果尤利尔去做守夜人,谁来给我职位呢?猎魔运动远在拜恩之外,生存挑战却迫在眉睫。来茵希望他拒绝。
“太危险了。”年轻人表示,“前些天商会和异族起冲突,就有四位巡逻骑士送命。”
“四个太多了。”芙拉也赞同。
拜恩也有危险,来茵心想,且来源于当地人本身。米尔丹妮读书会是个小型结社,成员又基本都是贵族少女,偶尔也会因“魔法”失控制造出麻烦。“无星之夜”是诺克斯最大的秘密结社,其中隐藏的风险她几乎不敢想象。没准我会被两个小孩的争斗误伤。在这里,她很羡慕芙拉是神秘生物。
“我觉得他们要赶他走。”芙拉还在咬耳朵,“你看那怪人。”
她指的是个有一支金属手臂的人。汉迪·恩斯潘。我一定听过他的名字。来茵正冥思苦想,旁边的布约罗爵士忽然开始出言侮辱,这让重新回到房间的安茹夫人怒不可遏。
戴义肢的男人没有参与争吵,他自进门后就一直盯着尤利尔。难道他们也认得?先前有过节?来茵不明白。芙拉的发现她早已经察觉。
“你俩谈妥了没?”布约罗爵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