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动作在眨眼间发生,瑞恩似乎没反应过来。“爵士。”尤利尔提醒,“你认得他?”
渡鸦团的小头目如梦初醒。“这是个杀手!昨天夜里他来杀我,害我撞栏杆唤醒狱卒。”
尤利尔打量着瑞恩,作为囚犯,他没受什么伤,但手脚被铁链束缚,口袋里藏着的也不过是块石头。铁链上魔文闪烁,学徒感受不到他的火种。靠这些对付杀手实在不妥。“他被吓跑了?”
“对。但我提高了警惕。”瑞恩爵士说,“狱卒送来晚餐后,我把食物喂给老鼠,它们都死了,我就知道今天他还会来。”
尤利尔明白了:“所以你才上这儿来。”
“诸神放我一马。”瑞恩一耸肩,“这里有条密道。否则我会死在牢里,等守夜人把尸体丢出去。”
“这么说,你不知道密道通往哪里?”
“当然!鬼才知道。守夜人太热情,我受邀来过几回地牢,但摸进这地方可是头一遭……你露面时吓了我一跳。”
“好吧,让我们问问另一位不幸出现在现场的可怜人。醒醒。”
审问比较顺利。夜莺解冻前,尤利尔搜走了他的武器,还把口袋倒空。不出意外,里面只有零碎:几枚硬币,鼻烟壶,毒药,以及一根扼死目标的长绑带,他的手指布满使用它的伤痕。当杀手哆嗦着睁眼,发觉自己受制于人、手脚僵硬,一片刀刃搁在脖颈时,他顿时变得知无不言。
结果却不尽人意。尤利尔用碎片了结此人罪恶的一生时,还在思考杀手吐露的情报。“……一共两名囚犯,杀死前者,带走后者。颇有深意的命令。”他扭过头,“你有室友吗,爵士?”
瑞恩瞥一眼杀手血染的下巴,因困惑皱眉:“只我一个。既然守夜人想要我的命,就不可能安排目击者。”
“你错了。不论谁想要你死,动手的不可能是守夜人。这杀手的标记是伪装,以防被人——就像我——瞧见他行凶。我敢说他是另有目的。”
“除了守夜人,还有谁敢杀渡鸦团的人?我们的客户非富即贵,都是拜恩的中流砥柱。”他不相信。
“噢,我加入得太晚,对渡鸦们的威名所知不多。”尤利尔用碎片切下尸体胸前的纹章。“你加入渡鸦团前是做什么的,爵士?”
瑞恩的神情不大自在。他大概率会撒谎,如果他没亲眼目睹学徒审问杀手的话。短短两分钟内,杀手经历了从咒骂到哀求,再到知无不言——这倒霉鬼当然试过撒谎,结果却是被审问者统统识破,反而湖里湖涂地暴露了真实目的,整个过程简直令人费解。“呃,我带人在城里做些小生意。”
“就这样?”学徒顿了顿,“什么生意?”
“一定要说?你是个神职者,尤利尔,我了解你这种人,对违法生意嫉恶如仇什么的……答桉你绝不会喜欢。”
“这可不一定。瞧,我是来救你的,好让你免于律法的审判。”尤利尔反手一划,切断瑞恩的镣铐。后者本能地后仰,被他的动作吓出一头冷汗。“你是贵族后裔吗,爵士?”
“贵族?领主吗?不是?噢,我明白了……王国贵族?这个嘛。”瑞恩不情愿地说,“后裔我是不算,但布约罗和安茹都是。那女人来自某个西方小结社的家族,祖上有封地那种。布约罗则是货真价实的骑士,他没资产,又赶上打败仗,最后落魄到来拜恩的街头帮派里挑名为侍从的仆人,而我幸运入选。但不管怎么说,骑士可以册封骑士,我的头衔是这么来的。”
尤利尔眨眨眼睛。“原来如此。”
“你要笑话就尽管笑好了。”瑞恩爵士嚷道,“咱确实没血统,也进不去守夜人,但骑士就是骑士,我儿子的出身会比我高贵。”
没人在乎这个。尤利尔心想。我见过混成银歌骑士的土匪,论出身他和你半斤八两。“你误会了。这说明你不会是家族仇杀的目标,爵士。”
“仇杀?家族?”
“拜恩贵族。杀手是他们派来的。或许是一家,或许是多方……我不算了解这些贵族,你得去问汉迪。”
“搞什么。”瑞恩皱眉,“得罪那帮有钱有势的老爷?怎么可能!我一直负责招揽新客,疯了才会和人结仇!”
“我没证据,但事情是明摆着的,他们是得利者。”尤利尔踢开碎片。
“怎么说?”
“拜恩城由贵族和守夜人统治,后者成分复杂,忠诚分给不同的领主。想想看,若你被巡游骑士抓捕后丧命,恩斯潘会怎么办?”尤利尔循循善诱,“毫无疑问,身为头领,他决不能容忍这种事。汉迪也是守夜人出身,拥有他的派系人马,这意味着双方的矛盾一旦摆在明面上,守夜人首先会陷入内乱。”
瑞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不是傻瓜,但出于某种期望,他依然将信将疑:“渡鸦团一直受到贵族支持……”
“……但不是他们的手下。动动脑子,老兄。你们有矩梯,还不受守夜人管辖,贵族才会来合作。眼下战争就要开始,他们不止是商人。明白吗?他们要的不是赚钱!这是生路。否则老爷们就变成有钱赚没命花的死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很难再有人不明白。瑞恩爵士脸色惨白,见状,尤利尔扯回了话题:“不过眼下,这条生路却握在一个组织手上,一个由某位守夜人建立,又不属于守夜人的组织。”
汉迪·恩斯潘的渡鸦参谋团。
“活见鬼。”瑞恩诅咒。他焦躁地抓头发,忽然动作一顿:“你说战争?在拜恩?”
人们甚至没听说,尤利尔心想。这是沃雷尔的告戒,他曾是守夜人中的领路使者。
“只是最坏的结果。”拜恩会血流成河。“人总得为未来打算,这帮身负血统的人未来远比平民美好得多,他们当然会珍惜。”学徒迈过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