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狮子皱眉:“素材?”
“占星师依靠星象获知未来,但我们观测到的其实不是真实的星星,而是星辰的影子。因为星星离我们太远,凡人的视野只能接受到星辰光线自遥远星海传递而来的倒影,在这倒影之中,便蕴藏着命运变化、世间真理。”萨宾娜告诉她,“占星学的先行者据此判断,凡人的影子也蕴有一部分命理,是灵魂火焰投射出来的阴影。因此,影子也是灵魂素材。”
“把影子收集走会怎样?”
“不会怎样。影子又不是不可再生的。说到底,命理也只是信息而已,我向你分享了故事,我会从此失去这个故事吗?不会的。”
罗玛仍不明白要怎么“收集”影子,还是湖衣的影子。闪烁之池不日将回到诺克斯,届时人们就能见到湖衣……和数不清的西塔。这么多年来,人们唯一能见到西塔的时候是在守誓者联盟。约克·夏因是例外,就像高塔的狮人,宾尼亚艾欧的卓尔。“湖衣是妖精,她们长什么样?”
“大概是光点吧。妖精总该比西塔小一些。”
“食物妖精可不比真正的食物小。”
占星师小姐叹了口气。“随你高兴就好。”
我才不高兴。但罗玛知道不该把气撒在朋友身上,风行者繁琐的高环仪式与萨宾娜毫无瓜葛。
“我得走快点儿了。”
罗玛猛然想起一桩事。虽然约克和尤利尔已经安全离开了高塔,但她的怒气还未发泄。如今她可算想起来了!不能就这么过去。“我来帮你罢。”她接过好友手里的药剂栏,一道去顶层。路过会议厅时,她发现内间的休息室房门半掩,便凑近去瞧。
里面果真没人。统领和他的学徒都不在。休息室的布设如上次所见,毫无变动。床单一丝褶皱都无,烛台光可鉴人,壁炉里的木柴冷冷地积在一起,一丁点儿燃烧的痕迹都没有,教人怀疑此地是否真有人生活。然而……
“尤利尔什么时候回来?猎魔运动结束后?”罗玛问。
“或许吧。”
“这可要很久。”白夜战争前,我只会愚蠢地要求事情结束,好让一切顺心如意。但世上本没有如意的事。现在,她知道尤利尔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回到高塔来。约克和多尔顿也返程离开,在伊士曼躲避战争的余波。“真奇怪,克洛伊塔明明是最安全的地方,先知大人为什么要他离开呢?”
“我哪知道。”
“依我看,举行猎魔运动本就是桩蠢事。”小狮子嘀咕,“既然神秘领域容得下吸血的血族和买卖婴儿的教会,那也该给无名者一席之地才是。”
“少胡说啦。恶魔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他们不用一门心思钻研神秘学,举行火种仪式么。这样看来,我们该向他们学习才是。罗玛不禁揣测。但再如何猜想,真正的理由都不可能这么肤浅。也许人们是害怕受到伤害罢。
她们重新回到走廊。一名园丁学徒飞跑着送信,差点撞倒画像,被天文室的占星师训斥。他将那可怜的学徒批评得面无人色,才把信拆开来读。与此同时,她们左手边的实验室里传来“嘶嘶”的腐蚀声,一道光柱迸射而出,穿透走廊和白塔外墙,直入云海,留下巨大的空洞。
占星师吓了一跳,丢下园丁冲进房间。几秒钟后,光柱消失,学徒得到了去维修部报信的新任务。“他忘记关仪器的远空倍率灯了。”萨宾娜断定。
“到底什么事让他分心?”
“大好消息。你不知道?联军战胜了瓦希茅斯军团的附属结社,叫什么‘小夜谷自救会’。”
“‘大’好消息?”罗玛强调。
“当然!这是个由恶魔学者组成的秘密结社,起码也是中型规模。他们当中的成员既能施展矩梯魔法,又能创造出许多危险的仪式和武器,是‘瓦希茅斯光复军团’的左膀右臂。如今这些恶魔统统完蛋,结社残党必然受到了重创。”秘书小姐兴奋地告诉她。“联军俘虏了五分之四的敌人,大家都在庆祝胜利呢。”
罗玛皱眉。她想了很久,才从大脑里挖出“瓦希茅斯光复军团”的记忆。“那个布列斯边境的公国?它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帝国吞并了。”
“凡人不能斩草除根。有位王族遭恶魔附体,因而逃过清洗。他在结社支持下举起复国的旗帜,瓦希茅斯的残党便投向了恶魔。真令人不齿。”
“你真这么想?”
萨宾娜一耸肩。“你了解我的,罗玛。这故事也挺浪漫。想想看,亡国的王子,机缘巧合获得力量,向一个庞大的帝国发起正义复仇——要是恶魔不会随便吃人就好啦。”
“恶魔真会吃人?”
“它们连亲友伙伴都下手,这是图书室里有过记载的。”秘书小姐毫不迟疑地道,“不过照实说,这些人可能也是最初的受害者,他们被恶魔吃掉灵魂,成为恶魔的容器,才会变得六亲不认。”
她的形容令小狮子想起血裔。他们也是血族捕食猎物时的受害者,得到的却不是帮助,而是处刑。她知道自己不该将二者联系在一块儿,但情感之中,命运的共同点却总将双方相连。“你不觉得有矛盾点吗?如果原本的灵魂死去,恶魔是怎么伪装成那个人的?”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恶魔猎手。但如果不是这样,无名者原本的灵魂就是恶魔的灵魂。”萨宾娜打个冷战,“老天,那他的行为不就更加可怕了吗?”
罗玛顿住了。仔细想想,只有疯子才会乱伤人,难道秘密结社里的无名者都是疯子?这不可能。“我没见过真正的恶魔。”顶多只有还没变成恶魔的无名者。“这些邪恶生物究竟是何模样?”
“我也没见过。克洛伊塔里不可能有恶魔呀。”
“外交部的使者会去战场。”罗玛想起来,“到前线与恶魔猎手并肩作战。他们一定能见到恶魔。”见到无名者。战士不会手软,是不是?她不敢肯定自己会怎么做。
萨宾娜没回答。“到了。”
姑娘们走进房间,在烛火中前行。先知的实验室如大厅般空旷,三面墙壁都是玻璃打造,一面背靠走廊,自远到近处设有一排色彩不一的小门,最近是金色,被开门时的光线照亮。所有门都紧闭,除了先知,没人晓得它们通往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