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荣的案子就这般悬了起来,然而京城之中,宫墙之内,四处流传着却是差不多版本的流言,有太子爷为了侍婢杀害马家嫡子的传闻,也有二主争一仆打斗致死的说法,总的来讲,最终都是那不大的太子爷抱得美人归,而京中有名的马家少爷魂归天命。或是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资,或是有人刻意传播,真真假假,各方版本,散播到每一条大街小巷。
“按我说,如今这太子爷,很快便要被废掉了!”戴头巾的老大爷左右瞧瞧,耸着脖子,低着头,作出一副小心的模样,声音却比谁都大,生怕旁人听不到自己的话语。
“你这老头胆子忒大,”一旁的小二路过,给老大爷续满了茶,一直胳膊肘撑着下巴,歪着脑袋朝外努嘴,“瞧见没,官差刚过去,若是听见了,打你大板子!”
“随便说说,随便猜猜,又不是说那皇家是非,”老大爷赶忙回头瞧,却并未看见什么官差的影子,回头敲了下小二的脑袋,“你这小嘻皮崽,唬老爷子我。”
“老头这话可是不准,”同桌一个蓝色绸缎的肥胖男子,摸了摸嘴巴上的小胡子,眯着眼睛道,“当今皇上可是就这么个亲儿子,宠着呢,如何会废了去。若那么着,这江山岂不是换了姓名。”
“这胖子说得对,”邻桌书生接过话,“先前不是听说那小太子害了皇后腹中的胎儿,如今不也没事?”书生摇着扇子,“所以讲啊,读再多书又如何,不若投胎好命生来便是东宫之子!”
“你这书生好臭的酸气!”老大爷笑话。
“你们这帮人太能讲,我不与你们偷懒,”小儿甩着毛巾站起来,溜儿走了。
“这小皮崽子兔爷胆。”蓝衣胖子笑出声,露出嘴中大金牙,闪闪发光。
“岂有此理!”宋子仁皱着眉听着酒楼中的人污秽着李九,气得直要起身揍人。
“宋大哥莫生气,”李九笑着安抚宋子仁,淡淡的看着窗外,似乎眼前说的不是自己一般,“老百姓不过图个乐子,听来一笑便可,你何必上火呢?”
“我都不知道说小爷您是没脾气还是没心眼。”宋子仁憋了一口气,大口吞下一杯茶,“若说没脾气,您在朝上怼那帮老滑头又那般厉害,令得宫中都传开了说您目无尊长,可若说有脾气你又总是这幅无所谓的模样!”。
“万人有万思,我还能左右了他们不成?”李九帮宋子仁续上茶水,“况且,宫中要流传什么话,京中要流传什么故事,可不是简单的因为事情真相的。”
“小爷的意思是有人特意抹黑您?”宋子仁瞪大眼。
“不说这个了,吃完没,吃完去马场。”李九从窗外收回视线,朝宋子仁笑笑。
“吃完了,走罢。”宋子仁没问出什么东西,有些不开心,敲着桌子大声喊小二,一脸愤愤的买单,将那瘦皮小二唬得一愣一愣的。
“你莫吓着人家孩子。”李九站起来,拍拍宋子仁肩膀,笑着朝店外走去。
“他们这般做四方生意的,精明得很,什么人没见过,”宋子仁跟上前,面上不屑,“宫中的话都敢随便讲,瞧瞧,这都是第几回了,我们每次来这里,都见他与不同的人讲道,引得酒客胡言乱语,他却还说罪过!这种人,滑不留手,会被我唬了去?”
“宋大哥说的是。”李九淡笑,瞥了一眼酒楼,轻轻摇头。
“小爷你的意思是?”宋子仁看着李九的模样,忽然间回过神,也回头瞧那酒楼,“他们是故意……”
“该走了!莫猜那无谓的事情了!”李九翻身上马,一挥鞭子,轻快离开,回头招呼宋子仁,咧了嘴露出细细的虎牙。
“……”宋子仁无奈,只得紧忙上马,疾步追了上去。
这么些日子下来,霞儿已经熟悉了李九,一人一马逐渐有了默契。李天沐教过李九几次之后,嘱了句多加练习,便不再出现,想起之前答应他,不得允许不会将霞儿带走,李九遣人送了个口信到梁王府,便说霞儿我骑走了,大哥莫担忧。
想一想,自从上次上朝,也有些日子没见李天沐了,李九骑在马上,稳稳得朝前跑着,心中淡淡的苦涩。
已是酷暑,马场的草长得疯狂放肆,一片墨绿色散发出浓浓的草浆气,李九瞧着眼前热闹的人群,放慢了马速。
马世荣的死就这么渐渐的让大家淡忘,谭淞查不出新的证据,马家办了丧事后,马疾便告假养病,朝中一片风平浪静,这件事,似水中丢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小小的旋涡后,便沉寂下去,再无踪迹。
“小爷,今日是决赛了吧?”宋子仁在李九身旁停下,“听闻这方家书院的赛马年年都十分精彩,今日沾主子的光,能看看热闹了。”
“我是外行看热闹,你是内行看门道,”李九笑,“方太傅将司教所的学生都请来观看,也不知道啊是炫耀呢,还是示威的。”
“马上要两院比试了,知己知彼方是上策,多看看有好处。”宋子仁是战场上贬下来的人,许久没看见这么多人骑马共疾,此刻十分振奋。
“宋大哥说得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李九哈哈笑,“走,咱们去占个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