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从前问我,我不喜许氏何处。”谢玄英道,“诚然,她出身名门,端庄大方,品性贤良,可她不向着我。”
柳氏讶然:“这话从何说起?”
“许氏想嫁的是高门勋贵,没有我,郡王更好。”谢玄英道,“我所求不多,只要一个真心向着我的人。”
柳氏说:“嫁进我们家的门,自然就向着你了。”
谢玄英抬首,问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母亲嫁进谢家,和父亲是一条心吗?”
“你好大的胆子。”柳氏微变脸色,拍了儿子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这里唯我母子二人。”他低声说,“母亲何必瞒我?”
柳氏默然。她也并非真的生气,儿子能看清她的处境,高兴还来不及呢,遂长叹口气:“我是继室,自有不同。”
谢玄英摇头,举例问:“倘若我要她伏低做小,忍让长嫂,以许氏的骄傲,愿意低头吗?”
柳氏不满:“为何要让?”
他没有回答,又问:“若我不让,诗礼之家的女子,可会枉顾圣人言,与我同进退?”
柳氏拧眉,有点明白儿子的意思了。
“我要一个撑得起家宅,又绝对向着我的人。”谢玄英道,“否则,与我心相悖,家宅不宁。”
柳氏听得出来,这是他的真心话,思量片时,无奈道:“这可不容易。”
侯府的情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的了。要撑得起三房,此女须处事周全,沉稳大方,可这样的女子自有傲气,即便顺从丈夫,也不可能言听计从,况且多半出自名门,不可能不受娘家的影响。
同理,事事以丈夫为先的女子,多半小鸟依人,温顺柔婉,换做别人家的嫡次子倒也未尝不可,在谢家,怕是被大房、二房算计死都反应不过来。
“你给娘出了个难题啊。”柳氏沉吟,疑窦未消,“娘一时想不出来,你可有人选?”
谢玄英:丹娘。
但他不能说。
“尚无,但我只要这样的。”谢玄英不忍多欺瞒母亲,转移话题,“从小到大,我没有求过母亲什么,只此一事,请母亲成全。”
柳氏霎时心酸。
这个儿子从小送进宫,老二在家无忧无虑做他的小侯爷,天天亲爹教书,祖母亲自管教,享尽福气。
她的儿子呢?三、四岁就抱到宫里,为谢家挣脸面。
十岁前,在后宫待的日子,比在家里待得还要久。
深宫内苑,是容易待的地方吗?荣安公主刁蛮任性,小姑子说是皇后,但产后身子虚弱,又与她生疏,更亲近前头的太太,能照看儿子几分?
小小的一个人,就要为姑母争夺宠爱,在皇帝身边讨巧,谢侯爷不心疼,她是真的觉得对不起这个儿子。
后来,孩子越长越大,不是跟在老师身边侍奉,就是在皇帝身边做事。
谢二呢?妻室是前头太太定下的,聘礼在她进门前就给了,差事是侯爷在皇帝面前求来的,老人们手把手带,外头的人一口一个“小侯爷”。
凭什么苦都是自己儿子吃了,享福的却全是老二?
“我可怜的三郎。”柳氏倏而落泪,“命也太苦了。”
家业没他的份,要自己挣,前途也没有父亲操心,得自己谋求,眼下想求一门好亲事,竟然也这般难。
她心如刀绞,却不得不劝儿子:“你的心思,娘明白了,可婚姻结两家之好,只要亲家好,能帮上你,人又何必十全十美?”
“除非亲家只有一个女儿,否则……”谢玄英顿住,许久,才道,“还是要有前程,才好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