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和许泰出去安排安庆府城防事宜,朱厚照开始思考是否要动身返回京城,以图“东山再起”。
张苑被留了下来,有些惴惴不安,生怕朱厚照会把失败的罪责迁怒到他身上,不过等了一会儿,却听到朱厚照用温婉的腔调问道:“张苑,从安庆府城赶回京城,抄捷径的话,几天时间能到啊?”
不但张苑,连旁边小拧子都听明白了,朱厚照这是不想再领兵,随时都处于担惊受怕的状态。
张苑急忙道:“从安庆府城回京,如果星夜兼程的话,可能半个月左右便能抵达。”
“这……”
朱厚照非常犹豫,最后摇摇头道,“要半个月吗?实在太久了,毕竟逆王主力距离我们不过一百五十多里路程,要追上銮驾实在太容易……朕离开安庆府城,等于是将自身置于危险中。”
张苑想了想,跟着点头。
在他看来,朱厚照丢弃兵马逃回京城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陛下,其实回京城山长水远,不如回南京城,贼寇兵马很难攻取有着坚固城防的南京,何况……附近不是有沈大人么?”
朱厚照听张苑提及沈溪,脸色异常难看,叹息道:“闹到最后,还是要沈先生出马,力挽狂澜吗?朕想打个胜仗,让世人知道朕在军事上的才能,怎么就这么难啊?”
皇帝此时有些恼羞成怒,发牢骚时也不管有下人在场,张嘴就来。
张苑和小拧子对于皇帝的想法心知肚明,张苑暗忖:“当皇帝的非要跟擅长军事的臣子去比拼战场上的成就,这不明摆着以己之短比人之长?没这本事就认了吧。”
张苑试探地说道:“陛下,或许可以让沈尚书带兵到南京城,给予逆王一定威胁……现在最重要的是保证安庆府城的安全,战时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朱厚照醒悟过来,点头道:“你倒是提醒朕了……虽说朕在安庆府城内,遭遇叛军攻城三军将士会用生命维护朕的周全,但就怕宵小之徒被宁王收买,私下打开城门,迎接逆王兵马……那朕可就呜呼哀哉了。”
张苑道:“陛下担忧极是,绝对不能给敌人可趁之机。”
朱厚照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就赶紧下旨,让沈先生整顿兵马,准备出征……让他先援救安庆府城,朕就在这里等他。到时候朕为主帅,以沈先生为副帅,这场仗朕照样可以打下去。”
此时朱厚照终于想明白了,谁都可以任命为副帅,自己作为皇帝,主帅当定了,而不管哪个领兵,取得功劳,照样有他一份,只是把副帅从徐俌换成沈溪罢了。
张苑虽然不想让沈溪出山捡便宜,但此时却要为自己的小命和未来的前程考虑,不敢拖沓,急匆匆去做事了。
……
……
朱厚照下达调兵谕令。
下这道谕旨纯属是无奈之举,乃是朱厚照感到自身生命受到威胁时,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但是他下达谕旨不到两个时辰,便后悔了。
因为他终于知道魏国公徐俌所部的真实情况,明白了之前一战徐俌并没有全军覆没,相当一部分兵马转移到了青阳县城,距离安庆府城大概一百六七十里地,跟安庆府形成相互呼应的战略态势。
且此战中徐俌把粮草辎重抢回大半,全部带到了青阳县城,可以据城坚守相当长一段时间。宁王兵马缺乏攻城器械,暂时没有攻破青阳县城的能力。
“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说魏国公所部已全军覆没了吗?怎么突然就说他只是战略转移?”
朱厚照从张苑那里得到徐俌请罪的上奏后,火冒三丈,直接将江彬和许泰叫来,劈头盖脸便是一顿喝问。
江彬没料到自己的大嘴巴居然有落空的时候,本来他以为徐俌战败后下场必然十分凄惨,就算不是成为战俘,但此时也应该狼狈地在山野间逃遁,躲避宁王兵马的追杀,不可能这么快把奏疏送到安庆府城来。
江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听朱厚照仍旧不肯罢休地问道:“朕问你话,怎么哑巴了?!”
“臣……臣也不知是怎回事。”
江彬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臣的确派人去了九华山周围查探情报,得知周边道路已为贼寇兵马封锁,逃出来的残兵败将都说魏国公此战遭遇惨败,人在何处都不知……或许是魏国公战败后整顿兵马,安全撤到青阳县城……并非是臣有意虚报。”
朱厚照虽然很生气,但也并非是要把江彬怎么样,就本心而言他还是非常相信这个得力干将的。
无论江彬指挥作战和情报获取能力如何不堪,至少人家肯为他去死,除了江彬没人有这份忠心,朱厚照一向讲道理,谁对我效忠我就信任谁。
张苑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却发现朱厚照脸上的怒色正逐渐消弭。
朱厚照语气仍旧显得很冷漠:“朕派你带兵渡江,结果你只取得寸功就跟朕上疏奏捷,朕还以为你打了多大的胜仗,其实不外乎如此!现在对前线战报又调查不详,险些让朕误判战局……你真是好大的罪过。”
江彬赶紧又跪下来磕头:“请陛下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