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车正要启动之时,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既然来了,何须这般躲躲闪闪!”
声音格外洪亮,沧桑之中似是带着满腔的忿恨,让坐在车里的陆清容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为何,她瞬间就感到,这是喊给自己听的。
靖远侯府的马车,还是很好认的,纵使她未曾露面,仍逃不过贺家人的眼睛。
陆清容索性撩帘下车。
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略显意外。
每每提起贺家,她最先想起来的还要算是贺楷,毕竟他算是自己来到大齐朝时比较先看见的人,当时的冷漠与那层转瞬即逝的父女关系相比,反差之大,显得尤为讽刺。
陆清容本以为,刚才那声应该就是他喊的。
但此刻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衣放眼京城,对于世子夫人与贺家那些陈年渊源,大家多少都听说过一些。
靖远侯府中的丫鬟仆妇们也不例外。
然而,能说清楚陆清容对贺家的态度究竟如何的人,恐怕就没几个了。
绿竹却是其中之一。
自小跟着陆清容一起长大,绿竹深知,她对贺家的情感,并非旁人那些各式各样的猜测。
诸如愤恚、怨怼。甚至是仇恨报复之心,那是全然没有的。
在世子夫人心中,贺府上下所有人,就像是路人一般的存在,从不曾对其多加关注,也不会刻意避讳。
就像当初贺府办堂会之时,世子夫人见推辞不掉。亦不会过分针对。而是自然而然地跟着吴夫人登门赴宴……
忽视归忽视,但绿竹总觉得陆清容对他们似乎太过仁慈了些。这些年邱沐云和贺清宛母女二人,可是没少添乱。也不见世子夫人有什么动作。
故而,今日贺府遭遇如此凄惨的下场,还真说不准世子夫人的心境如何……
好在陆清容听了,依旧平静得很。
“原来贺府的事已经了结了!”陆清容像在自言自语。“皇上在他们的事上倒是毫不拖延……都谁要被流放?”
绿竹刚才已经打听过,此刻便如实道:“贺家的老太爷、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十二岁以上的男丁,都要流放辽东。如今贺家的大老爷和家眷都在山西,皇上恩准在流放之前不用回京城了,直接于当地动身即可。一会儿路过此处的。应该只有贺老太爷和和二老爷他们。”
贺致远和贺楷……
陆清容在心里算了算,除了这父子俩人,贺府应该也没什么十二岁以上的男丁了。
“那女眷呢。可还留在府中?”陆清容问道。
“女眷皆入贱籍,大部分要没入教坊为奴。贺家的大爷贺岚因为年纪尚小,也要跟着贺夫人她们一起去。至于贺府,今日就被封了。”绿竹打听得清清楚楚。
陆清容听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想起贺家的一桩桩罪行,虽说参奏他们的起因颇显荒诞,但那些证据都是实打实的,如此处置,绝算不上冤枉。
只是听说邱沐云和贺清宛仍会留在京城,陆清容不由皱了皱眉。
很快她又觉出一点奇怪。
这些人全是罪有应得,但大都各有各的错处,皇上的发落难免太过一刀切了,只分了男女,其他就是同样的处罚了。
只因她并不知道,皇上最近的精神很是不济,根本没空多用心思在这些事上。
当那些参奏贺家的奏折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之时,皇上只是随意派了个人稍加核实,便有了结论。既然贺家一个好人都挑不出来,那就没什么可斟酌的了!
其实,皇帝当时的原话是“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后来还是常公公凭借多年对皇帝的了解,一句句提醒之下,才得到了“流放和没入教坊”的具体旨意……
陆清容突然又问:“就算流放,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吧,为何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看热闹的?”
绿竹则是越说越解气:“如果只是流放,的确不算什么热闹,但流放之前还要绕城游街的,据说这么些年都不多见呢!”
“这也是皇上的旨意?”
“那就不清楚了。”绿竹摇头,想起刚才百姓们提起贺家的事,各个都是兴致高涨,“现在连街边看热闹的人都在传,贺家之所以会被重判,是因为他们得罪的人是当今圣上……这游街的主意,说不定就是下面官员揣摩圣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