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员克拉克微笑起来:“楚先生,是不是郭先生只要醒不过来,我们就不可能见到他。”
“我国政府承诺,只要郭先生醒来,立即安排贵部门与其接触。”
克拉克探员仔细地盯着楚正轩的脸,试图从中找出敷衍的神情,然而最终还是在这张脸前放弃了这种努力,他并没有气馁,而是出现了奇怪的笑容:“楚先生,我们其实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们,那个名叫秦野的人是谁?”
楚正轩看了克拉克一眼:“秦野?是中国公民?他是谁?和这个案件有关系吗?”
“我们当然希望没有。”克拉克笑的更加怪异:“不过我想他有,不是吗?”
“美国人察觉了,叫老杨加快动作。”楚正轩一返回基地,就对田海阳下达指令。
……
秦野坐在轮椅上面闭着眼睛回忆着昨夜的梦境,通过手机网络对法医词汇的查询,他确认了那个自称为警官的话的一部分真实性,然而这却让秦野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梦境是人为的,然而制造梦境人的身份、目的均不明确,秦野突然发现自己并无任何可以调查的方向。
看着通讯录上死灰色的ID,秦野很想找到那个周警官问问,又迫切想要知道幕后一切,然而此时却只能独自思索。
他摇着轮椅走出房间,却见到医生留下的一张便笺,却是出诊去了,秦野揉了揉太阳穴,推着轮椅下了这间医生在伦敦开设的诊所。
泰晤士河的早晨蒙着一层淡雾,喝了一杯咖啡走上河岸,空阔的街道和熹微的晨光让秦野感受到了难得的静谧,他坐在河岸的树下,听着不远处教堂中传出的唱经声,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灵,诡异的梦境,病弱的身躯,难解的谜团仿佛都在意识中消失。
歌词咏唱着创世纪的曲调,让秦野莫名地陷入深深地思索之中,圣经说上帝七日制造了世界,却被近现代科学证实为伪,转而将世界的诞生推到四十六亿乃至一百三十七亿之前,然而此刻秦野却突然从另一个角度展开了思考。
现实的证明和科学的思考证明了创世纪说为伪,但假设事实反了过来,证明创世纪说为真,又会如何呢?
作为一个哲学学者,秦野心知所有的哲学体系都是基于某一些公设的世界观,比如四元素之于亚里士多德,界说、公则之于斯宾诺莎,经验之于休谟,理性、单子之于莱布尼茨,先天知识之于康德,翻阅他们的著作,都可以看到他们连篇累牍不厌其烦地叙述自己的设定,这正是每一个哲学体系得以自圆其说的基础。
在这一类学者眼里,科学或许是一种颇为完备而精密的哲学体系,但绝非毫无破绽,更非神圣而不可侵犯。
科学在理论上的基础无疑是数学,然而数学本身却不能利用科学的方法来证明,在哲学的角度上,初等数学是基于五条皮亚罗公设的一套推理体系,然而皮亚罗公设偏偏不是经过详实的科学证明得到的结果,而仅仅是基于经验的归纳性假设。
这是现代科学的尴尬,也是科学在哲学之前绕不过去的门槛,然而讽刺的是,科学自身偏偏针对这个问题给出了最完美、最令人啼笑皆非的证明与答案。
这个答案叫做哥德尔不完备性定理,它的证明揭示了科学在验证自身体系完整性这个问题面前无解。
哲学家的思路往往诡异,就比如秦野现在就在思考,如果人类乃至地球果真是上帝五千多年前凭空创造出的东西,现在又会如何呢?
或许科学家可以拿出种种证据证明地球诞生于46亿年前,然而如果这是上帝刻意为之,故意将创世留下的一切做成‘能够被科学证明为是46亿年或137亿年前创生’的模样,又有谁能够说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呢?
假设创世纪为真,那么人类文明对于自身过去孜孜不倦的思考,难道仅仅是一番黑色幽默吗?
那幻境中的六人孜孜不倦地照抄标准答案去创世,这人类文明几千年来留下的地质学天文学归纳出的‘答案’,又果真是标准答案吗?
更延伸一步的想法,无论世界是科学探索出的那样诞生,或是上帝所创造,对于普遍的芸芸众生而言,现实的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呢?又有什么方法能够查知真正的真相呢?
秦野回望着街道上渐渐熙攘的人潮,却在轮椅移动之间感到身体一倾,一种失重的感觉让他心头一突。
杂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秦野看着眼前碧蓝的河水却已经措手不及。
伦敦河岸的清晨,一个残疾的青年华裔在散步时失足落入泰晤士河,青年入水不深,很快得到了救助,并未引起什么波澜,对于许多地球人而言,这仍是普通的一天,平静匆忙而不足为奇。
只是当秦野进入医院之后,他在英国官方的所有入境消息全部被悄悄抹去,紧随其后来到伦敦的杨建华一行随即发现失去了目标,他牙龈一阵肿痛,开始感到了棘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