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这样满手鲜血的罪人,不配拥有来世。
刚刚在袭霜狂怒之时,燕时洵诚恳而富有说服力的劝说袭霜复仇之后,放过她自己。
也许是燕时洵描述的场景太过令鬼心动,也或许是因为燕时洵的表情实在太过诚恳。
狂怒的厉鬼,竟被说服了。
袭霜剧烈动摇之时,却见燕时洵手指结五雷印,竟直接引雷劈向周式散落满地伺机逃窜的肉块。
不再顾虑会破坏脆弱的记忆世界,燕时洵行事再无束缚,大开大合的按照自己张狂但高效的行事风格来,效果拔群。
袭霜眼睁睁的看着周式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魂魄直接被送到地府鬼神审判之处,被打上雷罚的烙印,恐怕再无投胎的可能。
那一瞬间,压在袭霜心头百年的仇恨,忽然就轻松了。
她不免动容的看着燕时洵,神使鬼差的答应了他,会放下仇恨,跟随来自地府的鬼差前去接受堕为厉鬼的惩罚,等待几百年后一个投胎的机会。
随着袭霜的执念和仇恨消散,百年来保护了她但也困住了她的四楼,慢慢坍塌溃散,别墅和鬼山也地震一样剧烈晃动。
那些土匪,则随着周式的魂飞魄散而被认定成是从犯,也被施加严厉的惩罚,灰飞烟灭。
血红玫瑰旗袍上的血迹慢慢褪去。
袭霜重新成为了百年前精致美艳的女郎,珍珠项链黄金簪,波浪的卷发梳在脑后,行走间旗袍摇曳。
百年来,袭霜第一次鼓足了勇气走下四楼,站在客厅里,忐忑而歉疚的等待着被她错误当成土匪一派的节目组众人。
但是,当真的面对时,她又胆怯了。
刚刚的勇气像是阳光下的朝露一样,迅速消散去了。
“像你这样即便经历苦难死亡,却依旧怀有一份良善的灵魂,才正应该得到下一次人生。”
燕时洵却看透了袭霜所想,接上了她没有说完的话。
掷地有声。
袭霜愕然抬头。
……
鬼山之中,成片成片的槐树高大参天,挡住了所有投射下来的阳光,昏暗如夜。
在刚刚接连数次地震一样的剧烈震动后,整座山的土层岩石都断裂翻滚,一片狼藉。不少枯萎的槐树也从中折断,倾倒下来,将下山的小路挡得严严实实。
老道长不知所踪,其余几位道长在发生异动前皆在规山其余方位搜寻,现在唯一剩下的,竟只有中年道长一个人。
他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掐诀,虎目怒视着四周,将救援队众人牢牢护在身后。
而救援队众人面色发白,只凭借着坚毅的意志力才没有让自己做出失态的举动。但他们每个人都能听到从彼此传来的紧张呼吸声。
声声都是世界观破碎的残响。
在今天之前,很多人还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然而刚刚在所有人眼前,一名年轻的队员被硬生生拖入土地的一幕,还是令很多人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而现在,翻开的土层暴露了鬼山所有的秘密,断裂的槐树让死不瞑目心有怨气的鬼魂重见天日。
被落叶覆盖的每一寸土壤,都沁着发乌血色,一具具被抢走了人皮的血红色身躯被深埋其中。
它们似乎迷茫于突然曝晒于阳光和空气之中,试探着伸出血红色的手臂向着高远的天空,手指屈伸似乎是在惊喜却不可置信的将流动的风抓在手里。
随后,它们从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中反应过来,血红色的身躯颤栗着,挣扎着四肢并用从土块岩石间奋力攀爬而出,残破的声带发出“嗬嗬”的声音,奋不顾身的扑向天空与风。
即便它们在离开树阴的一瞬间就被阳光灼伤得焦黑枯化,也在所不惜。
目瞪口呆的救援队众人还没从震惊和恐惧中回神,就听声声异动从枯萎的槐树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