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凉,为期三十日的万仙大会终于落幕了,但参加大会的修士们并没有像曲终后的游客一样快速离开,他们中有的在清点这段日子来的收获,有的在抓紧最后的时间拓展人脉,还有的则赶着大会余韵继续与人做尾货交易。
虽然每一日都有修士离开,可数量并不多,就像一片片徐徐绽放的花瓣,根据往常的经验,要等到所有的修士离开,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长一点甚至能延长到一个月。
这一届的万仙大会,人们散离的速度比往常更慢,只因一则消息搅动了风云,如一块重石落入湖水,激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瀛仙宗的隐客岛上,一片湖光山水色,绿树掩映,人迹罕至,只几座小楼屹立其中,草叶子上还沾着昨夜的露珠,日光还未完全驱散空中的薄雾,早上的空气比较湿润,红彤彤的太阳在地平线上颜色分外鲜艳,原本充满幽静的气氛,如今却被一阵喧哗声打破。
“听说了吗,这一届的天人演武中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透着竹香的房间中,徐徐吹进清香的微风,墙壁上有着绿树掩映的画卷,桌台上是煮着泉水的红炉,四周摆放着苍青似烟雨的茶杯,一名隐士打扮的儒雅男子开口说道。
“瞧你大惊小怪的,哪一届天人演武中不出几个风云人物,怎么也和外面那些粗鄙之人一样没见识,哪怕是人道气运最虚弱,人才凋零最严重的年代,也有那么一两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后生。”
茶炉的对面,是一位戴星冠,蹑朱履,着青衣,悬七星金刀,垂白玉环佩的红发男子,其身材魁梧,双眉极浓,远远看着就像一轮红日,不怒自威。
“不同,今年这一届人才之盛,足可媲美三教六宗鼎立之初,气运最为旺盛的时代,但是像这种人才辈出的时期,实际上最不容易凸显出某个单一的对象,通常会呈现百家争鸣、群雄并起的局面,相反那种一枝独秀的情况,只会出现在人才凋零的时期。
这一届的天人演武,本该是前一种状况,禅渡宗的韦陀尊者,龙傲宗的傲宇龙子,万兽宗的狮王,归墟教的奇策侯……甚至还有不久前太上教陨落的那名弟子,放在往届,都是有资格竞逐魁首的人物,但如今,他们却成了陪衬的绿叶。”
儒雅男子意味深长的叹道,颇有种后浪推前浪的感慨。
红发汉子撇了撇嘴:“不就是六道宗的那名弟子,之前默默无闻,行事低调,松懈他人的注意,等到其他强者都斗得差不多的时候,再抓住机会一鸣惊人,坐收渔翁之利,这等伎俩见得多了,也看不出有哪里高明。或许此子有那么点实力,可说到底还是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才登上魁首之位,胜之不武。”
儒雅男子难掩惊讶之色,微微瞪大眼睛,瞧着红发汉子道:“看来你是真不知道了,否则断然不会说出这等话来。那名六道宗弟子的所作所为,恰恰与低调相反,他简直高调得不得了,就差没喊出‘拳镇天下,剑斩群雄’的口号了。天人演武结束,清点功德后,排名第一的就是他,只因为他斩杀了一名拥有四重巅峰修为的龙脉天魔。”
红发汉子道:“这事我倒也听说过,据说他是联合六道宗的同门,联手布阵,才将此魔斩杀。他的那些同门亦非泛泛,虽是天人初境,却大多拥有越阶的实力,一群天人二重境的修士联手布阵,斩杀四重境的天魔,虽然仍很凶险,却并非不可能。只凭这一点,并不能证明什么。”
儒雅男子笑道:“这只是个开头,接下来才是最精彩的。越阶斩魔获取大量的功德点数后,此人便以点数为饵,邀战同修,最多之时曾受千人包围,却为他一剑所破,群英丧胆,逡巡不前,几有昔年剑神的风采。”
红发汉子摇头道:“以强败弱,也算不得什么,你我皆知,元丹境对上法相境,除非万众一心,同力同源,或者借助阵法联合力量,否则很难靠数量胜过法相境修士,人数再多,也不过是一盘散沙,千人和百人十人也没什么差别,欺负弱者,并不值得夸耀。”
儒雅男子瞥了对方一眼,笑道:“至少,你承认他拥有法相境的实力了。”
红发汉子没好气道:“我又不是故意要贬低他,凭他展现出来的能为,的确不下于寻常的法相境修士,睁眼说瞎话毫无意义。”
“用寻常法相境修士来与他做比较,本身就是一种贬低。在剑败千名修士后,此人又力敌傲宇龙子和韦陀尊者两名同级强者,之后贵教的五名南斗星官插手战局,却落得四伤一亡的下场——天梁星官最后时刻慢了一步,被救回时已然不治身亡。”
说到最后的时候,儒雅男子看了红发汉子一眼,对方的气息果然出现了浮动,甚至微微握紧了拳头。
“天梁师妹居然……这也不算什么,南斗六星君强在联手合阵,单独的实力并不算强,顶多勉强入得天榜,倘若遇上一名同样懂得阵法之人,他们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而据我所知,六道宗的那名弟子恰好长于阵术之道,甚至他合的大道就极可能是太数。”
“剑败南斗星官只能算开胃菜,此人随后连败禅渡宗的苦谛尊者、纯阳派的万霞剑、羽化宗的凰龙剑、万兽宗的蛮神刀、归墟教的幽姬,而且非是单打独斗,而是在被围攻的情况下以寡胜众,之后他再与傲宇龙子、韦陀尊者争锋,堪堪胜出半分,三教六宗的高手几乎被他败了个遍。”
红发汉子下意识的露出反感的情绪,想要驳斥,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因为他知道,反驳的言辞再精彩,也比不得真真切切的战绩。
他见过傲宇龙子,也曾搭过手,自忖认真一战哪怕能赢,也需付出相当的代价,如果再对上另一位与傲宇龙子同级数的韦陀尊者,胜负便在两可之间,具体还要视天时地利的变化。
在这份辉煌的战绩面前,任何诋毁的言语都是无力的,强说不屑的言语,反而只会衬显自身的气量狭小。
儒雅男子看了对方一眼,微微一笑,随即回想起自己初闻这则消息时的震惊,比对方好不了多少,于是收起这份奚落的心情,用苦涩的语气道:“你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红发汉子瞪大了眼睛:“跟这么多的好手交战后,他还有余力去斗别人?不可能,除非他修炼了传说中的《过去燃灯经》!我见过傲宇龙子,绝非轻易能够击败的对象,总不可能是有意放水……”
儒雅男子苦笑道:“他本人的确是没有续战的余力,但他尚有一具化身,而这具化身的行事比他更疯狂,他本人的做法好歹是堂堂正正的挑战,属于王道手段,败者也只能承认技不如人,而他的化身则是将邪道的手段发挥到了极致。
太上教的无我剑、玄元天女被化身偷袭重创,天庭的四天将落单后被他一一击败,其中紫檀天将身亡,归墟教的红尘花被他一招挫败,瀛仙宗这一届最强的潇湘仙子、清荷居士双剑合璧,结果被污秽了本命剑器,禅渡宗乐谛、悲谛两位尊者被蛊惑得佛心失衡,差点入魔,万兽宗的鹰王被剜了双目,要为兄弟报仇的猿王直接被打得形神俱灭,羽化宗的孔翎掌和龙傲宗的斩妖剑客被困在血阵中乱了心志,致使道心失守……
其他小门小派的修士,败在他手里的就更多了,据说就连他自家六道宗的同门都没有放过,从古至今,历届天人演武中,还不曾见过行事如此疯狂、肆无忌惮之人,羽化宗的鹤极真人都被逼急了,直斥他为邪魔妖孽,欲强行诛杀,结果被月湖真人拦住,做过了一场,闹得灰头土脸。”
“这可真是……”红发汉子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听起来,他的化身似乎比他本人更厉害。”
“不能这么比较,观其化身的战术,大凡在对上像样的高手时,都保证敌人在两人以下,而且从不正面冲突,以偷袭为先……”说到这,儒雅男子忽而停顿了一下,接着叹了一口气,“就算如此,也已经非常强大了,新一期的天榜就要出来了,相信会有很大的变动。”
红发汉子狠狠地咬牙切齿道:“变动再大,也别想蹿到我的前面去!”
……
瀛仙宗的迎客岛上,各处接待的酒楼依旧人满为患,并没有消褪的迹象,而且相比之前,现在充满了一种焦躁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