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母刘脂儿虽然泼辣了些,甚至有时候变得蛮横凶狠,但到底是有怜爱之心的女人。少不得有心柔软弱疼痛之处,就拿眼前这一众闹事的姑娘们来,责罚她们也只是敷衍众人的措辞,来不得半点狠劲。
董嫣芷把刘脂儿的这一份心思看在眼里,已明了老鸨母的用意,便移步过去,轻笑道:“姨娘,你看咱们姐妹都是一家子的人了,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难道你还希望咱们姐妹各自分得清清楚楚吗?依我看呀,倒不如大家和和气气在一起,一家子人各按其份的不是更好吗?”
刘脂儿呵然一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走到跪在地上的秋月面前说道。“听见了吗?人家嫣芷初来乍到,多懂得体已人啊。可是你们呢,一个一个跟豺狼似的,得了一点好处就不知天高地厚了,都把老娘往死里逼。这会儿,见真彰,露底了吧。秋月啊,秋月,你才当头牌几天啊?我对你不薄,可你怎么样对我的呢?拍着胸口说一句,别说我刘脂儿气量小,就是气量再大也非被你活活气死不可。”
“还有,还有你们这一众讨嫌帮凶的小蹄子,看看自己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若是你们一个个的,有嫣芷那么一半好,老娘我也要大笑三声了。”
刘脂儿在教训了一通秋月之后,忽然转过身又对着旁边一众沉默无言的姑娘狠狠怒道。心中的怒气似乎已消减了大半,眼睛里多了几分柔和。
“姨娘,秋月知错了。都是秋月一时犯糊涂,顶撞了姨娘,伤了姨娘的心,秋月求姨娘原谅,秋月再也不敢了。姨娘,你就原谅秋月吧,秋月求求你了。”秋月跪在地上,跟在刘脂儿的背后挪动着,抢着话儿一通衰求道,生怕刘脂儿听不进她自己求情的任何一个字。
“姨娘,你就原谅秋月姐吧。你看,秋月姐也知错了,都是一家子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过去了都过去就好了。嫣芷想,大家高高兴兴和和气气生活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渺小的事儿。”董嫣芷劝导着,向刘脂儿进一步说道。
刘脂儿讪然笑道:“秋月,大爱之心已无形,狭隘之心昭然若揭,你让我怎么责罚你才好啊?”
秋月一时听得刘脂儿的话语,说得清清楚楚。心下一急,急忙又爬到董嫣芷的面前,抓着董嫣芷的衣袂央求道:“好妹妹,快帮姐姐求求姨娘,让姨娘饶过姐姐这一回的糊涂,姐姐的心里永远记着你的大恩情呢。”
董嫣芷连忙扶着秋月的手道:“秋月姐,使不得的,使不得的,嫣芷那能受得了你的这一跪大恩啊。你快起来,放心好了。嫣芷,一定会帮你求求姨娘的。”
秋月的眼里顿时掠过一丝感激,在董嫣芷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流着眼泪说道:“好妹妹,姐姐错了。真的,姐姐错了。好妹妹,对不起!对不起!”
董嫣芷一边安慰着已然哭成泪人的秋月,一边急急说道。“秋月姐,你先起来,别这样跪着了。嫣芷,这就求姨娘去。”
“姨娘,你看是不是都赫免了她们。以后啊,咱们一大家子人,和和气气的好好过日子多好啊。何必再这样大眼盯小眼,面红耳赤的非得吵吵闹闹不可。何况人总是有错的嘛?就像嫣芷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一样。“
”哎,都怪嫣芷不懂规矩,没有一一去拜会各位姐姐,才横生了这般是是非非。姨娘,都是嫣芷的不是了,你就都宽恕了这一众姐妹吧。”
董嫣芷试探着对还在闭目养神的刘脂儿轻声说道,希望把此中的事情往自己的身上引,能够减轻一些这些姐妹的罪责。
刘脂儿蓦然睁开眼睛,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还是坐在中间的座椅上,故意扭头地看了看四下。
眼见这一场闹戏已然到了料想中的结果,才慢腾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又看了看,“唔呵”几声才说道:“哎,都是一帮不省心的女蹄子,责罚你们又有什么意思呢?不如都散了去吧,别在这碍人耳眼了,看着心烦。老娘也省得懒下这些口舌之劳,自已逍遣去喽。”
“谢谢姨娘的恩德,咱们姐妹自是感激不尽。只此之后只管听姨娘的分遣,姐妹们没有不丛的。”闹事的秋月姑娘,返哭为笑地带着一众姐妹姑娘齐声说道。
“哎,这一闹啊,老娘我实在是心力绞碎了。嫣芷,咱们走,也该回后院歇歇去了,我累啦。”刘脂儿又叹息着摇摇头道。
“好,姨娘,嫣芷这就扶你回去。”董嫣芷轻快地回复道,接着又轻声道:“姨娘,我看你也该放心了。姐妹们经过这一闹啊,说不准以后就会好好相住的,这绣楼啊,肯定是另一翻风景了。”
“哎,就知道嫣芷最会体贴姨娘了,这会儿在那些不安会的蹄子面前又站稳了脚跟,姨娘这回是该放心了。”刘脂儿顿时笑得和颜悦色的应道。
后院,李秋生居住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刘脂儿在董嫣芷的轻扶下迈着脚步走了进来。
李秋生听见门儿一声响,蓦然看见刘脂儿和董嫣芷不请自来,挣扎着坐起来急急问道:“老鸨母,你怎么来了?前堂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还有嫣芷,你没事吧?她们有为难你吗?伤着那里没有。”
“哎哟,秋生,你身子不好就先别问这些了,什么事等你养好了身子再说。老娘我也不急着你帮做什么事啊,你若是识趣的,快点好起来,帮我好好照顾嫣芷就好。”刘脂儿一面快人快语地说道,一面急忙走近了李秋生的跟前仔细端祥着。
“秋生哥,你就好好安歇吧,嫣芷没事的,前堂的事啊都让姨娘搞定了,这会儿啊,说不准她们都安心的各伺其职做事呢。”董嫣芷柔声说道,脸上已是笑开成了一朵花。
“哎,没事就好,我呀,还以为前堂的事又像前日在后院的凶徒一样,没人阻止可就麻烦了。原来都处理好了,那就甭担心了。”李秋生放下心头的担忧,喜滋滋地说道。
“哎,经过这两件事的历练,咱们也该放下心了,老是这样神经兮兮的,即使是心力绞碎了也是无济于事的。放手给她们营生吧,老娘也省得清闲些。”刘脂儿在房中来回往复徘徊说道。
“秋生哥,药熬好了,来,吃药吧。”小丫头青衣慢吞吞地端着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水渡了进来。
前院大堂上,一片笙歌悠悠,箫笛轻轻。烟花风月场所的欢畅笑声,霓裳飘袂,姻脂红粉,就像人间一座渔龙混杂的大都会,粉墨登场。
“哟,大爷,你怎么能一个人坐在这角落里自斟自饮呢,那多没趣啊。大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你尽管说出来就是了,秋月啊,帮你分担着呢。”当红的秋月姑娘款款从楼上而下,迎面走向了这怪异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抬头瞄了秋月姑娘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才淡然讪笑道:“哟,原来是当红的秋月姑娘啊,今天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了,居然这么有心有情,难得啊,难得。来,这边座下,也饮几杯。”
“闪开,闪开,闪开!”一连几声的暴喝之声突然而至,此间欢误生箫的场面顿时变得慌乱混杂一片。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声,男人脚步的慌乱嘈杂声,五六个面带扎髯的粗俗汉子蓦然闯了进来,气势汹汹,横眉坚目。手中各握着一把明光光的鬼头刀,两边排开来,后面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年男子,撮着一撇山羊胡子慢吞吞地渡到了青花绣楼前堂。
老年男子向四周看了一看,瞄着他那猫头鼠目一样阴沉的眼睛,淡淡地开腔道:“大当家的,出来回话,耿爷让我带话来了。”
“哈,哈,哈,我道是谁呀,原来又是南城那个怕家中母老虎的窝囊废啊,居然跑到这里来撒野了,真是稀奇,稀奇事啊!”那个沉醉在窗边一角,和着秋月姑娘自斟自饮头,带束丝礼帽的中年男子讪笑道,一副全然不顾生死大事的样子,甚是了得。
“你是那里冒出来坏事的好家伙,大爷我才赖得鸟你呢?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有没有那个管事的能耐,就先仗义直来了。年轻人,那是要吃亏的。大爷,我劝你还是要想清楚一点的好。”那个站在前面的老年男子讪笑道,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傲慢地漠视着眼前的一切。
“哎,天下人管天下事,况且当今天下还是有王法管束的地方,我也不想多言了,你自便吧。”中年男子自得的说道,又端起了一杯女儿红,一饮而尽。
“皇族,权贵,江湖侠客,怜香惜玉的文人雅士,落魄的书生,。。。。。。”顿时,一股脑儿涌入了老年男了的脑际,他在心里勾选着自己的答案。
这样的青花绣楼,来来往往的人群不外乎是那几类人员。凭什么你来阻止大爷做事,如此算来你也不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物,既然自讨没趣,大爷我成全你就是了,何必多费口舌之劳。
打定主意,老年男子直向迈了两步,哈哈一笑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那是你们这些落魄文人唬人的把戏;有王法管辖的地方,那是官爷对小民的糊弄之词;至于我家候爷吗,那就是现在的王法了。”
“如果这位大爷觉悟得我老人家说的话不对,有胆量,你可以到我家候爷跟前讨个理去啊?别再这妨碍我等一众下人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