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须大汉挑衅不成,反身死当场,形神俱灭。有如此惨烈景象在前,剩下的日宫族人自不敢继续阻拦,这十几人互相打量一眼,目中尽是有些惊怕,便只得退了一步,将赵莼等人放行过去。那赤须大汉连尸身都被打散,倒又省了一番收殓的工夫。
乐珠见赵莼收起法剑,仿若无事之人一般落了回来,向她与柳萱点了点头,示意可继续行走,看她气定神闲,嘴角带起一抹轻微的笑意,便好似被她杀死的,不是金羽大鹏族的纯血后裔,而只是个小喽啰一般。
自古以来,能以人修身份登上曜日岛的本来就少,族人口中谈到亥清、斩天二人,乐珠亦不曾有幸得见,只偶尔见过上岛修行的外族天妖,无论在外头有多神气,到了日宫的地界,纵不至毕恭毕敬那般程度,却也要收敛许多。
乐珠遭方才的景象慑住,一时竟不曾想到,妖族精怪之间极重血脉,像日宫三族这般源自于金乌大神的天妖,其血脉在天妖诸族之中,也当属顶尖层次,对次一等的天妖自然有无形的威慑之力,面对有众多金乌后裔存在的日宫,又有哪一个外族天妖敢飞扬跋扈?
却是赵莼这等人族修士,全不受妖与妖之间的束缚,为人处世自就要洒脱恣意许多。
便不管其他,经此一事后,乐珠已然是视赵莼为神勇之人了,不知不觉间,竟又是放低了姿态,一路为她与柳萱二人介绍曜日岛上的许多事宜,直至一路畅通无阻,步入六翅青鸟族所在烛心林海地界,这才将两人带往林上一处由碧羽承托起来的青玉悬宫,并低声道:
“两位,族老与神女大人已在宝镜宫中等候。”
赵莼抬眼望去,见那青玉悬宫雕梁画栋、飞檐斗拱,既有道宫之神韵,又得仙居之灵秀,四角承托之处,银川飞瀑倾泻而下,引虹彩相随,如梦似幻,便连悬宫之下的一片碧羽,亦流光溢彩,随天光的照射而变幻无穷。
先前来此之际,她已从乐珠口中知晓,六翅青鸟族的宝镜宫,金羽大鹏族的赤景宫与重明神鸟族的明光宫,其名皆对应了大日,素来为族老清修之所,为三族重地,又仅在大帝的神日宫之下。
赵莼此番前来,正是要借日宫的宝贝血池来用,兹事体大,这才得上岛之后,就立时前去拜会族老。
要说这事早已被亥清安排好了,与拜见哪一族的族老倒是关系不大,只她二人与青栀神女要亲近些,来时又特地递了传书,这事便顺水推舟,落到了六翅青鸟族的头上,故如今要去拜见的,就是此族族老了。
思及此处,赵莼神情微动,却转了头往柳萱身上看去,她倒没有忘记,昔年在风云盛会上与柳萱斗过一回的金乌后裔,似乎就是六翅青鸟族中,一位洞虚族老的子嗣。如今族内对柳萱成为帝女一事颇有微词,青栀神女纵是说得上话,却仍然在修为之上逊色族老,恐怕也决定不了这事。
柳萱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立时也向她投来眼神,其目光温和坚定,示意赵莼放宽心绪,后者见她如此,倒也安心许多。
赵莼这才转过身来,向乐珠点头笑道:“劳烦道友引见。”
“阁下客气。”许是到了宝镜宫前,乐珠身上的姿态,继又比先前多了几分沉稳与恭敬,她朝二人微微躬身,随后抛出一枚叶片大小的玉哨,待将此物放在口边吹响,不多时,就见宝镜宫前一排并列的白羽朱鹮石雕之间,忽有三只动了动脖颈,又将翅膀舒展摆动起来。
等彻底活过来后,便俯身向下来到赵莼等人身前,将脖颈平伸,摆露出宽阔的鸟背。
“两位,请随我来。”乐珠有抛砖引玉之念,说话间,便已一步跃上这白羽朱鹮的背部,赵莼与柳萱相视一眼,亦随她这般动作,各自踏上一只白羽朱鹮。
神奇的是,虽为石雕所化,这白羽朱鹮的背部却仍似活物一般,能让人感受到柔软羽毛之下的一层温热。
待三人立稳身形,三只朱鹮鸟便一齐振翅,不过数个呼吸之间,就已到了宝镜宫的大门之前,而乘驾朱鹮鸟到此的过程中,赵莼也觉这悬宫的外头,实则有不下上百道禁制阵法,如不是白玉朱鹮将之挡了下来,她定是不能自行靠近此处的。
“两位,请。”
乐珠跃下鸟背,面上仅剩的一点随和,也尽数化为了肃然之色,便随着她话音落下,宝镜宫足有百丈之高的大门轰然向两侧展开,赵莼先不见人,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座神伟异常的六翅青鸟巨像,其通身被层层碧羽覆盖,三对翅膀依次展开,头颈向上伸起,作振翅欲飞姿态。
只看外形,与当年青栀所化出的血脉真身,竟已没有任何区别,之所以能让赵莼一眼看出,此物乃是一座巨像,实是因为这青鸟目无瞳珠,眼眶里空洞无物,能看出灰白的石色。
待走进其中,渐至青鸟腹下,才见两道高大威严的身影并肩而座,左边的女子神采飞扬,目光锐利,肌肤若玉石一般泛着冷光,与羽衣相称,犹如仙神。右面的老妪鹤童颜,神情慈和,身披一件五光十色的彩衣大氅,粗看去如七八旬年纪,等看了眉眼又觉对方如少女一般。
这两人便是坐在椅上,也足有数十丈高,予人以无穷的压迫与威慑,叫来者不得不抬头仰望,心觉凛然。
右下端坐着的青栀,与之相比也如孩童一般,此刻正向赵莼等人投来温柔欢欣的眼神,被那神采飞扬的女子收入目中,不由压下了嘴角。
“你便是赵莼?”窈君微眯双眼,细打量了面前小人一回,虽不觉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想到此人近来名声,到底是不曾小瞧了她。
得其点名,赵莼也抬起袖来打了个稽,沉声行礼道:“晚辈昭衍赵莼,见过两位族老,见过青栀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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