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皇帝微微一笑:“年纪大了,大鱼大肉对身体未必有益。人要长于养生,才能长命百岁!”虽然说得是清淡饭菜,但却是在告诫对方,人的胃口不能太大,吃进去总要能消化得了才行。有吞食天地志气的人很多,但最终能够成功吃掉天下的,始终只有一人。
松赞干布笑道:“碌碌无为,长命百岁又有何益?人生一世,若不能精彩一些,那又如何对得起自己?”松赞干布是个极为率性的人,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任何事情都敢放手一搏。太宗皇帝虽然格局更高,但论及潇洒却远远不及太宗皇帝。这时想到自己这一生多有筹谋,但却始终不能事事随心所欲,也不由黯然一叹。
趁着太宗皇帝愕然之际,松赞干布将那只丸子方方正正放在太宗皇帝盘子中。太宗皇帝毕竟是当今第一人,心智坚韧之坚韧可说是罕有对手。
这时见松赞干布的丸子摆到盘子里登时清醒,败中求胜,趁着松赞干布得意之际,随手将一块泰山豆腐放在碟子里:“清心寡欲,长命百岁之道也!”倒是提醒松赞干布,人可以率性,但过于率性就是任性,毕竟人间是个有规则的地方。
松赞干布见一场胜局变得不胜不败,脸色一变,心中也佩服太宗皇帝的气度,随即哈哈一笑:“多谢皇上厚爱!”
这样一来,太宗皇帝一胜一平,还是较之松赞干布胜了一筹。松赞干布端详满桌菜品,道:“这道也好,那道也不错,都是齐鲁菜的精品,真希望皇上每一道都好好品尝!”
这是一出疑兵之计,只是太宗皇帝作为兵法大家,又怎么会轻易上当?
太宗皇帝夹了一丝白扒鱼翅,笑道:“看起来泛善可陈,但内里却别有洞天,这道菜品最适合赞普不过。”
松赞干布道:“这是齐鲁第一菜,总要长者先品尝过才好!”一推碟子,将白扒鱼翅让过。太宗皇帝朗声一笑:“老而腐朽,还吃什么鱼翅?但有清汤淡水,尝尝才好!”
松赞干布笑道:“既然皇上不愿意吃,不妨让给长孙宰相如何?”太宗皇帝笑道:“也好!”筷子越过松赞干布,直接夹向长孙无忌的碟子。
松赞干布看着太宗皇帝的笑容,心里一惊,知道这位对手的心思极其繁复。想要让过,但又怕太宗皇帝中途变招。想让拦阻,又怕太宗皇帝顺水推舟,一时之间居然陷入两难的阵地。
面对松赞干布的疑兵之计,这位以兵法闻名于世的皇帝大人以疑兵对应疑兵,让这位吐蕃雄主畏畏缩缩。
再看松赞干布,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眼见白扒鱼翅即将到了长孙无忌碟子里,松赞干布笑道:“皇上送我的清一色素菜,好不容易见到一点荤腥,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怎么能够拱手相让!慎子,我可要对不起啦!”
长孙无忌笑道:“菜还有很多,你们先请!”
松赞干布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啦!”接过太宗皇帝的白扒鱼翅,见太宗皇帝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心里也摸不清到底是猜对了,还是猜错了。
虽然心里犹豫,但他素来就是宁可做错,也不深究的性格。
松赞干布笑道:“来而无往非礼也,我虽然不是孔门弟子,到底还要讲究礼数才行!”拿过一只银质小刀,在岱山拆鸡上轻轻一割,片了两片鸡肉,左手一送:“皇上,小臣请您吃肉!”
肉即是权,即是利,即是财,即是势。松赞干布邀太宗皇帝分鸡,即是在份西域之权。
太宗皇帝笑道:“赞普,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太宗皇帝问道:“此话怎讲?”
太宗皇帝笑答:“松赞干布刚刚夺了辅机的白扒鱼翅,自然应该还上一道菜才对,怎么反而送到我这里了?”
松赞干布笑道:“长孙宰相刚刚吃过肉了,这次当然要换皇上来尝尝!”
太宗皇帝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让过松赞干布的鸡肉,转而左手挑起一片荷叶肉,右手夹起一粒鸳鸯蛋,同时放在松赞干布的碟子里:“好啦,再这么吃下去,恐怕辅机什么也吃不到了!”
松赞干布点了点头,太宗皇帝的碟子里有两道菜品,一道是久旱逢甘霖,一道是泰山拆鸡。但自己的盘子里却装了五道菜。细看之下,分别是诗礼银杏、岱山豆腐、白扒鱼翅、荷叶肉和鸳鸯蛋。
这五道菜连在一起即是清心寡欲,宁静淡泊,胸怀广阔,才是纷乱世俗的久长之道。原来是在劝解松赞干布安分守己,才是久长之道。
这一番比斗,即是斗心,也是角力,当真是不同凡响。
松赞干布脸色一青,站起身来对太宗皇帝鞠了一躬:“谢过皇上教诲!”
太宗皇帝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我们不过是互相印证,哪有什么教诲?来来来,朕敬赞普一杯!”
长孙无忌也道:“那我也作陪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