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伯的话,刺激了这个安宁的王府大院。不多时,李道宗、王妃、小燕儿、管家,阖府上下,全都迎了出来。
李雪雁看着泣不成声的母亲大人和小燕儿,看着一脸铁青的父亲大人,只觉得心中满满都是温暖,轻轻一笑,“爹爹、妈妈,我回来了!”
说罢,两行清泪先留了下来。王妃平素向来极为稳重,这时忍不住向她跑了过来,母女两个抱在一起,抱头痛哭。
哭了良久,王妃才睁着迷蒙的泪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越发清减,心中更是酸楚,“燕儿,你瘦了好多,这段日子,一定很苦吧。”
李雪雁摇了摇头,只是心中却忍不住想,怎么会不苦呢?
躺在床上,已经整整一天了。她看着熟悉的房屋,看着熟悉的床榻,突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李雪雁应了一声,“谁啊?”
“是我。”李道宗醇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雪雁起身开了房门,只见李道宗穿着一身墨绿长衫,负手走了进来。
父亲大人的两鬓,不知何时,已经生出华发。他的背脊,也不如从前一般挺拔。
李雪雁心中忽然生出一阵内疚来。
自己这些年来,可比哥哥和弟弟们,更要让父亲大人操心!
“回来就好。”
这是李道宗今日说的第一句话,李雪雁听了之后,不由又流出泪来。父亲大人没有责怪她,只是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她心里清楚,父亲大人最近承受了多大的压力。但面对她,他却只说一句,回来就好。
她不由又想起了那个可爱又可恶的呆子来,同父亲大人一样,他也是一颗大树,始终在给自己挡风挡雨。
只是,他现在去了哪里,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到长安城呢?
摇了摇头,却也不再多想。
因为她怕,怕对方再也回不来了。
李道宗轻轻抱了抱她,“休息三日,我们去见见皇上。”
李雪雁点了点头,李道宗陪她说了一会话,便叮嘱她好好休息。
李雪雁躺在床榻上,这时心神一松,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到松赞干布浑身是血,将手伸向自己。自己去拉他,但无论如何,也拉他不到。他一言不发,只是呆呆看着自己,那双眼之中,没有感情,没有温度,但却有一个信念,不要丢下我。
我不会丢下你的,呆子。
我怎么能丢下你呢,呆子?
但他身后的黑暗,将他渐渐吞噬了。任她如此,却也拉不回来了。她心中一惊,突然惊呼一声,醒了过来,这时方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冷汗沁透了她的衣衫,她走下床榻,推开窗户。明亮的月色溶溶照在院子里,只是,不知那呆子,是否也同她一起,在看着月色?
明月初上,千山冰雪,万里荒寒。
柳梦蝉脸色嫣红,鼻尖上沁出细小的汗珠,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忽然踏空俯冲,朝一座巍峨雪山掠去。
月光照在半山一处凹陷,竟是一个洞口。两只雪骛从洞中阔步而出,扑翅睥睨,警觉地朝他们望来。眼见柳梦蝉闪电般冲到山洞边缘,那两只雪鹭大怒,左右夹击,巨翅横扫。
柳梦蝉格格笑道:“这般不好客的主人,不要也罢!”银光一闪,那两只雪鹫登时摇晃倒地,稍稍抽搐,不再动弹。
柳梦蝉将松赞干布斜在洞壁,笑道:“我也累啦!先在这歇上一夜,明日再上路吧!”
松赞干布冷冷道:“上路?去哪儿?”
柳梦蝉眨了眨眼,嫣然道:“不是说了吗?要找一个普天之下最是恶劣的地方,将你这呆子埋了。”
这一路北行,少说已有三五百里,松赞干布也不多问,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这山洞是雪鹫的窝巢,外小内大,葫芦形状,洞中铺了许多枯草羽毛,虽然腥臭,却颇为温暖。柳梦蝉将两只雪鹭踢下山崖,忽听洞中黑暗处传来“啾啾”悲鸣声,凝神望去,洞中角落竟有几只小雪鹫畏畏缩缩地探头探脑,想来是那对雪鹫的子女,目睹父母被杀,惊骇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