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还沉浸在刚才斑斓奇幻,展现无上智慧和技巧的那一刻,久久不愿走出。
良久,一片极致寂静中,忽有掌声轻轻响起。
“啪,啪,啪。”
拍得不疾不徐,却十分清晰,充满赞赏和诚意。
众人如被瞬间惊醒,刹那间掌声如潮。
无数人疯狂拍手,无数女子大声尖叫,无数老者老泪纵横,无数画师失神呆立,还有人腿一软,就地瘫下去,刹那间嚎啕失声。
哭的是自己永生做不到这般作画,哭的是虽然做不到,但是看到了!
见此一幕,此生无憾,至于谁赢,真的不再重要。
领先鼓掌的,是太史阑。
她已经站了起来,像那两人的方向。
此刻再矫情地坐着,那是绿茶表,便纵这两人是陌生人,对着这样的比斗、这样的心意、这样的武功,这样的智慧,她便应该付出她最大的尊敬。
而她心里,当然知道他们是谁,所以,这份尊敬里便更多了感动与欢喜。
何其难得,她心知今日这一幕,她一生,之前不能遇,之后也难以再遇。他们的身份,总有那么多的阻碍和不便,今日若不是某人给激起了小小的怒气,而另一个也开始变得不退让,万难发生这一幕。
台上两人,对所有人的喝彩无动于衷,却因为她的起立,而齐齐面对她。
黑衣面具男眼底的小小恼怒虽然未去,但眼神里的喜悦,在看见她起立的那一刻,便已经满溢,喜悦里还有一分得意与满意——她从来都是这样的,看似冷硬倔强,不通人情,其实她才是真正懂得这人间一切情意的人,懂得其珍贵,懂得去珍惜,因为懂得,所以会在最合适的时刻,最亲切的熨贴他人的心。
他果然从来都没看错她。
白衣男子静静伫立,温煦平静的目光,也如汤汤流水,一遍遍在太史阑身上流过,他从来都知道她,也从来因为自己的知道而感到满足,他只遗憾自己在知道的最初,因为那些深藏在记忆里的疼痛,未曾学会及时好好珍惜,可如今,他还想努力一次,再努力一次。
“我想。”太史阑等人群激动稍稍平息,才静静道,“该是看画的时候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很安静,虽然还没有完全看到画,但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
台上两人都笑了笑。
“你先。”黑衣面具男一偏头。
白衣男也没拒绝,上前一步,展开手中纸卷。
迢迢江海,烟雨山河,在天尽头、水之涯,现扁舟一叶,有人顺流而下,向孤城而来。
背景山水空蒙,七彩霓虹,舟中人风姿飘举,衣带当风。
只是原本负手而立的姿态,不知何时变成了微微招手,向着城墙方向,似乎此刻远归,又似乎等待一场相会。
众人将画深深凝注,都觉心意安适而又疲倦,仿佛前半生积累在骨血里的压抑和疲惫,那些年的争执、倾轧、挣扎、奔波,都在此刻,被这出尘山水所唤醒,忽然便觉得寂寥,觉得轻松,觉得需要一场放纵,向自由、欢乐、朴素、田园皈依,在世外的寂静红尘里,听远处田埂上老牛哞哞孩童嬉笑,荷锄而立,等待一场青花色的烟雨。
一时场中万人寂静,呼吸声都缓慢游移,有一种静谧自画纸透出,扑面而来,灵韵的芬芳里,无人敢于惊破。
良久,只听见太史阑的声音,难得的似乎也带了一丝感叹,轻轻道:“真好。”
是的,真好。
此时此刻,再多华丽词语,不适合拿来亵渎,不过相视微笑,轻轻一句“真好。”
白衣男子微笑,然而那笑意里,却似有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