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早春的第一个大集,远道的商贩几乎全都出动了,各种货物应有尽有,逛集的人群,也是熙熙攘攘。
谢夫人让马车远远地停在集市外围,带着女儿和佩兰就逛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谢夫人吗?”一个穿暗红色锦袍的夫人,亲热地走过来打招呼。
谢夫人笑道:“孙夫人啊,好久不见。”回头对梨容说:“这是御史大夫孙仲卿的夫人,快叫阿姨。”
梨容缓缓道个万福,叫道:“阿姨。”
孙夫人一双眼,乌溜溜就看到了谢夫人身后:“这是令爱吧,啧啧,真是,真是,恩,人见人爱啊。”她将梨容拉过来,上下好一阵打量,赞道:“都说谢小姐有沉鱼落雁的容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靠近谢夫人耳边,小声道:“我可跟你说好了,我那三个儿子,你无论如何要选一个出来做女婿啊,”又执了梨容的手,很是喜欢地说:“你要是做了我的儿媳,绝不会亏待了你……”
梨容的脸,刺红。
好不容易送走了孙夫人,谢夫人眼尖,又看见了昌平侯夫人,她跟梨容说了声,就急急地赶过去打招呼。
“娘!”梨容叫住她:“我们还是分开走吧,你熟人多,我和佩兰自己逛吧,到时候马车上见,行么?”
我不就是拉你出来让夫人们瞧瞧的,也方便我将来找个乘龙快婿啊,谢夫人心里这么想着,知道女儿很不习惯,嘴里却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就怕被她们看猴子一样评头论足,也罢,自己去逛吧,要小心啊。”
“知道了,娘。”梨容应到,欢喜地带着佩兰去了。
没有了娘在身边,也没有了夫人们的咄咄眼光,梨容安心多了,顺着小摊一路看过来,眼光就被一个卖笔墨纸砚的摊子吸引了。她紧走几步,往柜台上一望,一眼就看中了那锦盒里的端砚,伸手去拿,却不料身后正有一个公子,此时也把那端砚当成了目标,两人同时探手,冷不丁就碰到了一起。
梨容慌忙收手,那公子也急忙抽手,两人一对视,梨容没看清来人,先就红了脸,那公子只是呵呵一笑,低声道:“冒犯了,还是小姐请。”声音低沉,温和而有磁性。
梨容也不好意思再看他,点点头,拿起了端砚。
那公子也不避让,依旧站在梨容身边,注视着梨容。他一身蓝缎锦袍,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位紫袍公子,看着这一幕,一直没有说话,脸色也甚是平静。
佩兰轻轻地把小姐往一旁拉了拉,那公子见状,明白佩兰的所想,笑道:“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我也知道,可是,我并没有挨着她呀,你紧张什么呢?”
梨容闻言,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五官端正,容貌清秀,眉尾之处,有一颗黑痣,此刻正看着她笑容可拘,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儒雅之风,倒也不象个坏人。
她的眼角余光扫过他身后的另一位公子,相比之下,这位公子倒是长相特别,一双虎眼,射出锐利的光芒,似乎可以把一切都看透一般,鼻子笔直挺拔,一张有棱有角的脸上,是让人感觉很是坚毅的唇,整个人,沉默如铁,面上更是冰封般冷酷,再加上健壮刚劲的身形,一眼看过去,很是骇人。
“小姐,这个人,好令人害怕啊。”佩兰小声嘀咕道。梨容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相貌,心里也暗暗吃了一惊,将佩兰带到一边,离开他们远些,复又把眼神移回到砚上。
蓝缎公子再没有跟过来,站在原地悠然一笑。紫袍公子依旧冷着个脸。
“小姐一看就是读书人,肯定是识货的,这端砚遇露即凝,是砚中极品。”买砚的老人征询道:“喜欢不?买下吧,我便宜点给你。”
“是好砚,”梨容点点头。
“比起贡品端砚如何?”蓝缎公子在一旁说话了。
老人回答:“贡品自是不敢比,不过这砚,也是出自贡品产地,是从贡品中淘汰下来的,它的瑕疵就是易干墨,不用是不会知道的。”
“老人家您倒是老实。”公子笑道。
老人说:“做生意,愿买愿卖,诓骗就没意思了。”
“多少钱啊?”梨容问。
“不二价,”老人伸出一根食指:“一百两。”
“那可不便宜哦,”公子笑着,转向梨容:“小姐还是听在下的劝,不要买了吧,在下家里,倒是有很多好砚,改天登门给小姐送去。”
梨容淡淡一笑:“素昧平生,好象没有这个必要罢。”
“相遇便是有缘,小姐又何必拘泥于形式呢?!”蓝缎公子爽朗地说。
梨容这才抬头,认真地看了公子一眼,严肃道:“无缘无故,怎能受人恩惠?公子请自便,我们告辞了。”
紫袍公子闻言,犀利地目光扫视梨容一眼,眉头略微皱了皱。
蓝缎公子吃吃地笑了起来,看梨容走远,才回过头来,对紫袍公子道:“清新可人,不知是谁家小姐——”
紫袍公子低垂下眼帘,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