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他虽然感觉自己说的都很有理由,他确实也总是追逐着她,放低着姿态长久地喜欢着她。但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拨回时间,把他说的话一句句收回。
宫理就是这样的性格,她有着没人知道的复杂过往,这不是轻易就能改掉的。她已经在那些插科打诨之中,偷偷将她自己的那条线往回撤,默不作声地模糊了许多边界。
柏霁之光脚走在安静的房间里。
浴室里有个托盘上会专门放他洗澡时从耳朵上摘下来的银色耳环;还有一把她自己几乎从来不用的发绳;茶几下面那罐她自己从来不吃的糖果,被他吃得只剩下一点点了。
她会靠着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宫理不止是不跟他多谈——她与任何人都不爱谈。或许对宫理来说最享受的就是这样放空的亲昵。
明明是他说,愿意跟她一起学着如何去恋爱,明明是他说了愿意被她伤害,那为什么没有再努力一点,在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的时候,就努力说出来,就告诉她……
他应该一点点就做好沟通,他应该看到她的改变而不只是自己的喜欢。
若在柏霁之刚刚认识宫理的时候,他也无法想象宫理的家里会住进人,无法想象她会记得给人带甜点回来。
柏霁之看到餐桌上的纸盒子,他缓缓走过去,甚至那天还没来得及看,她买给他的奶油可颂。
打开包装,她还特意买了两个浇了过量枫糖的可颂。
当然,现在都已经坏掉了。
柏霁之看着那餐桌上动也没动的坏掉的可颂,突然想起他冲动时说“你喜欢过我吗”的话语,现在想想宫理那一瞬间有点怔愣的表情,她是在受伤吧——
她明明很喜欢他,却被这么反问。
柏霁之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但柏霁之也缓缓明白,宫理听到了他自述的“煎熬”与难过后,她就无法再像以前一样那样尽心享受,慵懒快乐地跟他在一起了。
她宁愿不跟任何人在一起,也不想看别人为她煎熬了。
他们确实是有不合适,可柏霁之实在无法想象跟她分开,他无法想象宫理以后也会跟别人靠在一起打发时间、一起说笑亲昵!
他竟然嫉妒起未来还不知道是谁的人!
而这满屋子的他的痕迹,要怎么收拾,要怎么离开才好?
柏霁之手抓着桌子边沿,缓缓蹲下去,他咬着自己手腕,眼泪无法控制的掉出来,喃喃道:“……宫理,呜……宫理!”
……
食品安全真是大问题。
宫理确实吃出了毛病。
她以为自己这仿生身体强悍得哪怕被万剑穿身也能吃吃喝喝,但快乐的方体流浪生活还没到一周,她喝着兑红果汽水的伏特加,就突发胃疼了。
图书馆没有厕所,她打开roo书典,开始疯狂找自己存在里头的几个厕所。她特意给自己备了几个高档洗手间,全都是大会厅或审判庭内的洗手间——平日里几乎没人去。
只可惜她是胃疼,跑到洗手间也没有什么缓解,没办法只能去找医务室。因为宫理是仿生身体,几乎没去过医务室,所以roo里也就没存这种地点。
但方体许多地区之间的连通都是随机的,会尽量将干员送去他们心中的目的地,宫理半夜走了两道门,终于找到了一条有医疗指示牌牌子的整洁走廊。
只是两边的诊室或医务室大多都是黑灯瞎火,宫理这个“逃犯”也没打算去看医生,就只是想找个房间摸点胃药或止疼药,看看能不能对仿生人也好用。
宫理进入一间昏暗的诊室,蹲在地上,正对着常用药的药柜翻腾,忽然听到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惊呼:“宫理?!”
宫理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有个赤着上半身穿运动裤的高大男人,肩上披了一件白色上衣,手扶着没来得及戴上的傩面。
真的是宫理!她一脸几天没睡好的模样,穿着蓝色的宽大连衣裙和人字拖,蹲在药柜前,翻找的身边散落了好多药瓶和盒子。
原重煜摘下面具,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和高兴:“宫理,你怎么会在这里!”
宫理捂着胃站起来,艰难开口道:“啊,我就是——呕!”
她扑向诊室内的洗手间,趴在水池旁边呕吐起来。
……
宫理恹恹地坐在诊室的窄床上,两只脚悬空着,人字拖在床下,她抱着一大杯温水。
原重煜握着她手腕,傩面早扔在了一旁,丝丝热流顺着他粗粝的大手淌进宫理的身体里,他摸着下巴,似乎探查出了病因,眼睛一亮:“啊哈哈哈!你就是吃太多了!”
宫理捂着额头:“好像是,我昨天吃了七个鸡腿。看剧的时候没注意……”
不愧是原重煜,竟然拍着膝盖道:“下次叫你去吃自助餐才能回本,上次我在食堂吃自助,吃了十一个粽子,腿都抬不起来,差点没登上飞行器。”
宫理笑了起来:“那还是你厉害。你怎么会住在这里,没回自己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