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又下起雨来。
雨水从密密麻麻的大楼中滴落下来时,已经变得轻缓,就一丝丝落在夹层玻璃上。宫理坐在他腰上,胸口起伏,缓缓从剧烈的心跳中平复下来,她松开了攥着牵引皮带的手。
林恩终于能大口喘|息了,吸气时发出了破风箱似的声音,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眼睛看着她。
宫理手指上有刚刚太用力勒他时,硌在掌心的红痕,她迟疑了片刻,伸手解开了牵引绳上的金属扣,将那根叮叮作响的皮带扔在了地毯上。
在林恩颈部清晰可见的伤疤上,有一道青紫色的勒痕。
但这个摔不坏折不烂的家伙,很快就平稳了呼吸,脖颈上的勒痕也消失了。
宫理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轻轻念叨道:“……还不能杀你。”
林恩没有接话,他只是把脖子昂起来,被汗透的掌心抓住了宫理的手,将她手放在了他脖颈上。
宫理眯起眼睛,两只手都握上去,他的血管在她手底下跳动,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将近三年过去了。
其实玛姆在宫理当时受伤没多久之后就死了,林恩杀了她主控的替身,毁了她相当一部分精神力,就导致玛姆能力大不如前,被逐出了姐妹会。她离开格罗尼雅,也失去了姐妹会给予的大量灰烬,没过多久就被魔女联盟谋杀,死在了沙漠边缘。
玛姆死了,林恩按理说是真的自由了。宫理也动过一些去找林恩的念头,那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毕竟她真的差点被他杀了。
而当宫理在某次行动中,看到了林恩的身影。公圣会没让他杀人,而是那他来试死,林恩身上的铠甲比之前更旧更沉,更多锁链与魔法禁制,她甚至能看到因为过瘦,铠甲关节处的缝隙在乱晃。
宫理也失望到了极点。
这家伙还是会乖乖当公圣会的狗啊。谁知道当时说要保护她,是不是因为那些在公圣会面前的誓言。
这样的林恩根本不值得她救——
她下定决心不再管他,如果公圣会胆敢派林恩来袭击她,她一定会痛下杀手。直到稻农提出了某个将颠覆世界的计划,这个计划的“药引”,就是林恩。
他的血液就是他不死能力的来源,稻农需要他的血来稳定实验。
此刻,宫理找回他,让他住进自己的家里,用来说服自己的也是这个理由——“计划需要他”。
既然他只是个提供血的工具,那带他去找稻农的时候,为什么要在街头拽着他的手,为什么要在浴室里亲吻他,为什么要再跟他……
宫理忽然松开握着他脖颈的两只手:“我已经知道杀死你的办法了。其实很简单,把你推进什么高温的熔炉或者搅入滚烫的飞行器涡轮,一定会让肉|体化成灰,让你血液蒸发,你就彻底死掉了。”
她撑着沙发靠背,赤|裸的坐在沙发上另一边,拿起茶几上的电子烟,她脚踩在沙发上,抱着膝盖,电子烟上的灯光照亮了宫理的鼻翼,她吐出果味的烟雾,笑道:“等把你用完了,就将你杀掉。”
林恩也缓缓坐起来,他身上还有点可疑的污迹,但他没有擦拭也不知道遮挡,只是坐在她旁边,骨头像是能从肩膀里支棱出来,胳膊垂在腿上,绿眼睛看着她。
他半晌道:“好。”
宫理觉得他目光刺眼,故作奚落的看他一眼之后就转过了头。
宫理看向客厅角落里的脏衣服堆,忽然捏着电子烟朝他递过去。
林恩看了一会儿,伸手接过去,学着她的样子叼在嘴边。但他不会吸,甚至连灯也没有亮起,只是用牙齿咬着烟嘴。
宫理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恩:“……?”
宫理看着他,林恩后颈的骨节都是突出的,胸廓下面还有肋骨的形状。她想摸摸他后颈弯起的头发,但伸出手又只是落在沙发靠背上,但宫理又觉得——林恩不值得她这么瞻前顾后,思考太多。
宫理突兀的抬起手来,拽住他后颈的头发,朝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林恩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宫理刚想说自己让他坐的离自己近一些,林恩就整个人自顾自的朝她倒过来,整个人依靠在她身上。
宫理被他挤得差点没坐稳。
他吐出一口气,忽然放弃撑着自己,彻彻底底的靠着他——像是满是伤痕的狮子脱力的靠在梅花鹿身上,宫理僵了一下,没有推开他。
屋里开着空调,俩人身上的冷汗在变干,有些冷,但她不想调整温度,就在有些冷的房间里抱着热乎乎的家伙,刚刚好。
宫理从他嘴边拿走了电子烟。
她捏着电子烟,忽然道:“你想知道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吗?”
林恩回答的比她想象中快:“想。”
宫理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说太细致了:“总之……我就算是加入了魔女这边吧。我很赞同她们的观念,不过我跟那个山,性格不太合,她老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歌很酷,人有点无趣。”
“我也帮了她们非常多,因为魔女的人数很多,我们也在从公圣会手中抢人,让那些突变出超能力的女孩们不必被掠走,不必被消除记忆。但你也知道希利尔大肆污名魔女,她们很难聚会,很难有安全又隐蔽的场所,我就用自己的能力,为她们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空间。你可以想象,那些空间就在城市的缝隙里,既在这里又在那里,公圣会永远都找不到——”
怪不得刚刚他们穿过一个个空间时,林恩听到墙壁内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甚至包括乐队的声音。